宋隐也望向她,这个异世以来的第一位好友,不带犹豫地,握住她的手,然后被用坚定的力气拉了上去。
清醒的晨间其实是舒适的。林怀祺在马车里惬意的伸了个懒腰长长精神,瞧见宋隐拿出一本书看。林怀祺今日穿了湖色的金丝绣花小袄,梳了流苏髻,衬得自己像新发芽的小草,盎然可爱。而宋隐循着伴读的规矩,也并不想太过出挑,只穿了素白色描金蓝边的衫,用桃枝长簪束高了头发,却像湖上月一样别有出尘之气。
林怀祺的视线在宋隐身上逡巡了一番,好奇的点了点宋隐手里的书:“此为何书?就快要到了,小隐难道在抱佛脚吗?”
宋隐的眸光不舍地从书上移开,一脸淡然:“以怀祺对我的了解,应该知道抱佛脚是不太可能的吧。只是看了好几天没看完,心里痒痒,眼下正好有空。”读书比起很多事来都容易得多,何况能读书是很难得的事,所以宋隐很多时候将这当作是放松的机会。
林怀祺眨巴眨巴眼睛,起身凑到宋隐旁边,将那书名念出来:“《盐铁论》?有点熟悉呢。好像在我兄长那里见过,只是不知道他读没读过。”她摇了摇宋隐的衣角,语气柔软:“以后也讲给我听吧?”
拿撒娇的小姑娘没有办法呢,宋隐捏了捏她的手,这才从书里抬起头来,道一声“好”字。去往国子学的路是另辟的,同官吏和后妃、皇帝走得都不是一条路,所以显得清静。道路两旁是高大的宫墙,前后几辆马车就这么有条不紊的行在修筑平整的石板路上,车轮与石摩擦出如九天远雷似的声响,并不嘈杂,反而一切都归于秩序二字里。
该说国子学不愧是为贵胄而建的吗?宋隐前世今生已可算作是见多识广,下了林府马车,走过宫闱,站立在国子学大门前定睛时,也不免觉得震撼。
朱门映柳,琉璃红瓦码得整齐,熹微晨光下也奕奕生彩,恰如被光折射的鱼鳞,哪怕天上长河决口也不会漏一点进去。
她们来的早,门口的侍卫刚将大门推开。眸中映进了葱茏嘉木,奇花群群,向里瞧去便是巍峨重阁,飞栏层楼。迢迢复道萦纡,一台榭自水边而起,鼎香穿帘过,还依稀可以辨认出不远处朗朗的书声。后面的几个马车上下来的人也都过来了,凑在一起,个个都是华服锦衣,身后跟着伴读。
大约是也听闻之前两家公子坠马的事故,其中有三两个孩子显得怯生生的,不过亦有孩子显得兴致冲冲,也有一脸平静的。
宋隐草草看了一眼,加上他们二人,大多都是一人一伴读的样子,林林总总有十六个人,约莫正四品以上官员和世家适龄的孩子都来了。
门口有助学的先生领着他们进去,眼下冬天还未完全过去,不过冰已融开,古柏参天,路过时有特有的清凉气息裹挟着松木香气袭来,是让人头脑清醒的好地方。
从林府的书房到现在的国子学,环境皆是雅致无比,虽然不是纠缠这些外在之物的人,但是有了好环境总归是好的。
林怀祺一向外向,现在已经开始蹦跶着四下交游,询问别人的名字。宋隐就在一旁静立看着,林怀祺介绍到她时便点头微笑行拱手礼,一套流程下来觉得自己的脸都要僵了。
旁边那个正答着林怀祺话的,高高瘦瘦的孩子,名叫刘济,是中书令刘拱的儿子。
既然是中书令,那和作为平章政事的高彦礼应当有不少来往。刘拱也曾是白逸年少时做中书舍人时的顶头上司了吧?
宋隐抱胸,趁他和林怀祺说话,暗自瞥了他几眼,记在心里。
几个孩子大概是受到了林怀祺的感染,那几个拘谨的也放开了些许,而那几个本就活泼的更显的活蹦乱跳的,宋隐毫不怀疑,如果没有助学在这,这群被娇惯的孩子们就要到处乱跑了。
不过现在,林怀祺那里好像踢到石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