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隐碍着身份,原本站在稍稍靠后的位置,被她拉到与他们一齐的地方,“既然都进了国子学,我们便都是同窗。或者说我又多了你们这两个妹妹也成。待到空闲时,我们取了青梅酿酒,埋在国子学那棵松树底下,待到几年之后再取来同饮。”
日光升起,于是天地间漾开涟漪,流云潇潇。横了一道,便隔开清冷与世俗。
林怀祺本就是活泼性子,眼下来了个比她更能说的,以后怕不是有得热闹了。
但奇怪的是,来这里近半年,常见到云景澈,可今日才第一次见到这位公主。不过这位公主可比那传闻里愚蠢的太子瞧着聪慧多了。
几个人正说着,国子学的钟磬声响,惊起几只圆润的雀儿扑腾扑腾翅膀,原是天已大亮,这便是要上课的时候。
听见了钟声,云景澈一边嚷“再不走就要被罚抄了”,一边拽走林怀笙和楚晚珀匆匆走了。
三人一走,剩了林怀祺和宋隐在文渊阁,这忽然安静下来,两个人相视而笑,宋隐便也拉住林怀祺的手,“我们也去上课吧。”
三尺讲台上仍是那个徐秀徐夫子,今日讲的是《庄子》。宋隐早就读过,现下摸出一本《水经注》放到案下偷偷的看,读到“江水又东迳石门滩。滩北岸有山,山上合下开,洞达东西,缘江步路所由。”处,想起自己并未去过此地,一手托住下巴,思索着不知大盈的江山会不会有这般的好景色。
上课浑水摸鱼,宋隐是做惯了这事的。仗着前世留下来的底子,又无事可做,三四岁时就将那几本子学的经典读熟了。
徐夫子原本在讲台上滔滔不休的,可能是光线温度一切都太适合,宋隐有些犯了困,隐隐约约能听见一些断断续续的词句,甚么“庄周”、“鲲鹏”…云云。
宋隐心想,管你甚么逍遥游,我得会周公去了。
好在今天穿的是广袖的衣裳,左手扶了头,袖子垂下来刚巧遮住脸,不仔细看也瞧不到自己睡着了。
徐秀往日里大概想不到能有胆子这么大的伴读,即使看见她撑着头,也不会想起来她这是睡着了。
但近日不知怎的了,讲课的声音忽然停了,大约是眼神突然好使了,将手里的书卷放在了讲案上,眯着眼睛看向此处。林怀祺抬头瞧见徐夫子的面容,吓得来了个激灵,赶忙轻晃了晃宋隐的那只手。
林怀祺原本就只是想轻轻碰一碰她让她醒了便好,可没料想到她已经算是睡过去了,手腕一碰就脱了力,额头差点磕到桌上。
她甚至能听到后面许凝诗不大不小,却恰好能传进自己耳朵里的嬉笑。
这下动静闹大了,徐夫子在杏坛上沉吟片刻,不紧不慢地踱了两步,撂下自己手里的书卷,然后定身开口:“宋隐。”
宋隐其实方才被晃的时候就醒了,估计古今中外所有老师的压迫感都很强,她立刻双手乖乖地搭在了膝盖上,直身坐着,顺便用小手指伸出去把《盐铁论》和《水经注》露出来的一角在桌子底下藏好。
她艰难的把露出来的那个角移进去时,便听徐秀叫她的名字。“玩脱了”。这是宋隐起身前最后想到的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