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宋隐听到动静到北镇抚司一行人离开,统共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远远见着那骆平上了那匹黑马,奔驰而去。
腊月廿八的时候宋隐同白逸告了别,她的师父还是如同从前一样潇洒,骑着那匹陪了他许久的白云马,只身一人出了京。
春节应当是团聚的时候,却不曾想和至亲的人纷纷告了别——不过只是短暂的告别。
和师父告别的时候,正巧碰到对门的周府挂灯笼。
自从宋有道自请去了太医令一职,便举荐了多年的同僚和邻居周云来做太医令。周夫人知道了这件事,便对宋家格外殷切感激。
现在连灯笼都要分给宋隐一双。
“明熙呀,你爹娘可真放得下心,敢让你一个女娃娃自己住着。”她笑出一口白牙来,宋隐面上也挂着一贯的笑,觉得那牙有点晃眼,转而看向周府的大儿子,名叫周乐的。
“你个小兔崽子,不好好读书也就罢了,现在连挂个灯笼都不好好挂,我看你过年也别想多玩了,给我待在屋里好好抄书吧。”周夫人变脸变得比翻书还快,那口白牙被胭脂涂过的唇遮住——就连大盈的小孩也不能免被父母责备的俗了。
宋隐正站着看戏,那周乐还在梯子上踩着,努力去够府门上方的那个钩子,想将灯笼挂上去,被他母亲数落了一通,急着要争辩,伸出没拿灯笼的那只手,伸出两根手指头朝天,“苍天明鉴那,书塾里夫子布置的东西,我是一点都不敢漏啊——”
周乐人如其名,自小就是有点乐子人的气质在身上,不然也不会三岁时对着久久不开口说话的年幼的宋隐,哭着请求自己的父亲“救一救明熙妹妹吧。”
宋隐想到陈年的事,无奈莞尔。
却听木架梯子发出声响,那周乐却在梯子上滑了一跤,眼见着就要摔下来。
宋隐跑过去之前看到的最后一眼,就是周夫人的那口白牙,只不过这次是因为惊呼露出来的。
好在是临近除夕了,周府正打扫着府中的物事,扔出来的床褥子还在府门口没来得及打扫。下人们本就不多,现在都打扫着屋里院里,宋隐眼疾手快将那床褥子踹过去,将好垫在他身下,大约也是习了武的缘故,才让周乐没伤着。
周乐现在坐在床垫子上还一懵一懵的样子,沾了满身的旧棉絮,好不滑稽。他比宋隐大上几岁,眼下正是抽条的时候,算不上沉。
周夫人见自己的宝贝儿子没事,胸口那口气才喘匀乎,现在手握着绢子捂在胸口,嘴里念叨着什么,吓死我了云云的话,周夫人一面上下顺着气,一下子也坐到那里。
宋隐本来是出门送白逸,顺便看个乐子,没成想还顺手救了个人。原本周夫人就是泼辣性子,自己丈夫被宋隐父亲举荐成了太医令,正感激着宋家呢,这下子岂不是要更加……
她想到此处,原本还纠结着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现在腿迈得比脑子想的快,听到周乐在后边喊:“要不要给你家也挂个灯笼”的时候,回过脸去勉强摇了摇头,礼貌性地笑了笑,逃似的回了家里去。
阿雅在府里也张罗着打扫宋府,一会子点点这个,又说说那个,已经有点做管家的样子来。
宋隐便由着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