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丧幡
康定坊的一户人家挂上了白色的丧幡,这个季节本就风大,白布迎着风飘摇着,巷子里的每户人家出门,都要瞥上那么一眼。
白府没了人,昨日来了牙子,带了个看房子的人来。
宋隐盘着腿坐在墙上,看到来得是个臃肿的中年男人。
白府与宋府只有一墙之隔,宋隐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可惜吗?这样说似乎太冷漠了。又或者是悲痛?她毕竟与周云既不是父女没有血缘关系,也不是什么好友,在宋隐的印象中,周太医的确是个很和蔼的邻居大伯,在她小的时候会偷偷给她几块糖吃,但好像并不知道怎么和小孩子打交道,明明宋隐才是小辈,可周云好像显得更拘谨似的。
不知道他怎么养出周乐那样活泼外向的孩子来的。
对了,这几天好像一直没见周乐。宋隐唇边叼着的狗尾巴草摇了摇,脑海中浮现的却是每年除夕周夫人和周乐硬塞给自己压岁钱的模样。
亲生父亲被卷入那种事情中,周乐从前看上去没心没肺的,从今往后恐怕…...
宋隐想着换条腿搭着,但发觉今日穿的不是胡装,是寻常女儿家的衣裳,衣裙牵制着动也动不开,本就空荡荡的心情平添了一丝烦闷。
蓦地下边传来那个男人粗粝的声音:“这小破院也太小了,还有这是什么东西,种一堆破烂在这里。”
这话倒是让宋隐这些天以来第一次笑了,虽然是极其无语的笑,但听到那人说这个,抬了手拿下唇间叼着的草,在细长的之间转了两下,然后眯起一只眼睛,对准了那人的头发。
“这位官爷,之前这里住的可是那位白逸白大人,要不您再瞧瞧?”那牙子点头哈腰的,生怕失了这位客人。寻常百姓不会住到康定坊来,去年北地几个州大灾,百姓生活受了重创,弄得如今上京城的生意也不好做。商贾大都四下奔波居无定所的,新科举子也买不起这里的房子,所以白逸的宅子已经闲置了许久。
她射箭的功夫可不是白练的,那人刚“哼”了一声,一根草就掠过墙边茂盛的杨树树枝,刚好插到那个肥胖男人的发冠里面,于是在那张大脸的衬托下显得极小的发髻顶上冒出一根草来,即便是夜里也让人觉得滑稽不堪。
宋隐满意地轻轻拍了拍手,毫不避讳被那人发现。
眼见着那个男人似乎察觉出什么不对——因为那个牙子也没忍住脸上的笑。他先是举起自己的胳膊,很艰难地,衣服对他来说将将合适,怎么也像是用了不止别人一倍的料,好不容易手够到了头顶的发髻,却怎么也够不到自己头顶的那根草。
于是他开始仰头四处看自己头上的东西是从哪儿来的,刚好就和站在墙头抱胸看着自己的小姑娘对上了视线。这姑娘穿了一身灰扑扑的衣裙,但那张脸长得实在飒爽妍丽,纤秾得当的长眉如画,下颌利落清晰但也不过于凌厉,杏眼的眼尾微微上挑,周身的气质掩过了那条平平无奇的裙子,让人在意不到她穿的到底是什么样式的衣裳。
如今太阳已经下了山,但宋隐面上嘲讽的笑意确实无比清楚地被那个中年男人看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