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看你那穷酸样,吃个饭都要把汤汁溅到身上,那也就算了,泼到我身上是什么意思?”郑岐凌越来越咄咄逼人,说得话也越来越露骨。
周围围起了这么多的人,大概这个闹剧已经持续了不少的时间,到了现在郑岐凌才说出这件事的原委,那么就只有两个可能:第一,郑岐凌从刚才开始就重复了好几遍;第二,郑岐凌一开始说了不少无关的事情,到了现在才找到重点。
无论是哪种可能,郑岐凌其人已经“身体力行”般地给考院里的这些人留下了不同的印象。
换言之,现在其实就已经初具拉帮结派的雏形了,人到哪里都是抱团的多,想到这里宋隐面上也溢出来一点带着嘲讽的笑意,看了周围围成一圈的人一眼。
这些人在宋隐眼里大多都是一个模样——穿着锦缎制成的长衫,腰间系着各式的看上去就价值不菲的玉佩,各人的面容模糊成看不清的一团。
被围在中间的陈程穿着洗得发白的衫子,被围在中间,显得像水中的浮萍一样局促。
之前来的时候还瞧见了不少像自己一样,穿着麻布衫子来的平民百姓出身的士子,今夜扫了几眼,瞥见的竟然全部都是锦衣华服的“举人老爷”。
这就说明郑岐凌其实并不像表面上看上去的那么莽撞,在乡绅的家里长大,多少还是懂得一些人情世故,甚至也明白如何“抱团”来拉拢别人,筛选着倾向于自己的人。
不得不承认这种方法能够比喻为快而狠的利剑,避免了那些没有用处的应酬。
只是不能称之为“准”。
因为这样一来,很容易被有心之人利用,举子之间的关系已经不像是当年的“同窗”、“士人”那样单纯,因为马上就要和“朝廷”二字挂钩了。
宋隐忽然想到很多天之前,时隔几千个日月重新踏入上京城时候的感受。
好像几千个日月之前宋隐匆匆离开的那一天,风也像是这样在吹的,而今又是这样的风,从宽阔笔直的街道刮过,来到宋隐的面前,然后拂过她,继续到更远的地方去。
是这一座城在凝视着她。
就像诗中所言,“百千家似围棋局,十二街如种菜畦。”
上京城就是这样的一座城。街道笔直而整齐,然而其上氤氲着的却是繁杂到看不清的凌乱的,甚至也不知道是不是肮脏的东西。
抽丝剥茧是做不到的,宋隐只能守着正心,一点一点地迈着步子向前走。
回神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可能是因为微凉的夜风,也可能是旁边人传来的清亮的嗓音。
因为她听到王宁钰的话:“某从未来过考院,竟不知上京城的考院原来是如此模样。”王宁钰面上仍是那样在他面上最常见的笑意,眼底一片冷色,寂寂地看着周围的人——那群在宋隐眼中面容模糊的读书人。
人群中似乎有人认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