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昭远离婚了!”
谭铮骤然惊醒弹坐而起,连日熬夜的疲累和难得午睡却被搅扰的烦躁一瞬消弭:“任昭远怎么了?离婚?和谁离婚?”
“”对面在谭铮接连“喂”了两声之后才恨铁不成钢地咬着牙出声,“他结了几个婚啊除了赵原青还能和谁离?”
“你等会儿。”
谭铮把手机扔在一边搓了把脸,半梦半醒突然接收强冲的大脑勉强恢复几分清明,去洗手间掬了捧冷水冲脸才重新拿过手机:“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知道的?”
“哟,智商回笼了。”
谭铮没理会朋友这句调侃,只等下文。
“就今天一早,我去法院那边办事正好碰见他,忙完就托人打听,想着别是你男神遇见什么事了。没想到他是去起诉离婚的,赵原青根本没到场,听说他一年多前就提过申请,今天带着律师和分居一年的证据去的,当场判了。”
好一会儿都没做出半点反应,窒闷感传递到大脑谭铮才察觉自己屏着呼吸。
任昭远离婚了
分居,一年?
晌午的太阳亮堂堂地悬着,不见风影,只乱了谭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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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灼烫日光透过蓬勃绿叶打在脸上,不敢正视。悠长蝉鸣与众多说笑声交织,不辨来处。
到处是穿着学士服的人,他站在一棵梧桐旁,只看向人群中的一个。
任昭远。
这个名字哪怕只无声默一遍,都会牵扯心底某处晃动许久。
学士服的浅粉领口和露出的白衬衣立领格外减龄,显得笑起来的模样与数年前初见时别无二致。
毕业集体照拍过后台阶上的人四散开来,任昭远和老师同学又合影几张后离开。
没和别人同路,只有任昭远自己。
跟上去,装作偶然遇见或者找个借口搭讪,如果提出想拍一张合影,应该不会被拒绝。
被拒绝也没关系,只说一句话也好。
如果错过这次,也许以后都很难有机会见到了。
也许再也不会见了。
拐过一个弯,任昭远把学士帽摘下拿在手里,黑色帽穗垂在距地面不远的半空随着步伐来回摇摆。
下一个弯,他想,到下一处转弯时就跑起来,跟上去。
要笑得好看点。
长势旺盛的栀子树绽出无数乳白,有一枝触碰到任昭远肩侧,飘下一朵,经过手背、帽檐,缓缓落在砖面。
他疾步上前捡拾,捏着起身时,透过掩映枝叶的间隙看到任昭远已经停下,正和身边人接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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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铮缓缓睁开眼睛,从梦里脱离。
窗帘没合严,透进外面的灯光,不多亮。他就借着这点光起身,赤脚去接了杯冷水。
已经初秋,冰凉顺着食道流进胃里,心下终于略略平静。
他最近常做梦,常夜半醒来,都快成了习惯。
从知道任昭远离婚开始,到现在将近一个月时间,谭铮没睡过一个整觉。
那些在长久无望年月里深埋的情感像骤得水分的野草,躁动、疯长、叫嚣,几乎要将他淹没掉。
成功起诉离婚的当天下午任昭远就出发去比利时,要作为唯一一位以独立身份入围的华人参加国际珠宝首饰设计大赛的颁奖礼。
不知道是有事耽搁还是怎么,到现在都没回来。
拿到的奖项无论放在国内还是国际上都足够瞩目,可任昭远的社交平台只有平淡的两句感谢,下面无数评论如火如荼,任昭远简单回复了几个官方账号。之后像没发生过获奖这回事一样,陆续更新了几张风景照,和往常别无二致。
凌晨的夜夹寒带潮,谭铮立在大敞的窗边,忍不住又走神猜想揣摩。
关于任昭远突如其来的离婚。
让所有认识他们的人都诧异无比的离婚。
任昭远和赵原青大学相恋,毕业后任昭远去意大利佛罗伦萨进修,期间国内正式颁布同性婚姻法,任昭远不等半年后进修结束,在同性可婚的第二天就不远万里飞回来和赵原青到民政局登记了结婚。
如果算到任昭远首次申请离婚的时间,刨除判决前分居的一年,两个人恋爱五年,结婚五年。
整十年。
从大环境接受不了同性恋,再到现在大部分人接受同性婚姻,几乎可以说他们携手见证了国内同性恋处境的改革变迁。
很多人说任昭远和赵原青两个人,只看名字都是命定的缘分。
谭铮早在多少年前就认命了,这辈子注定得不到喜欢的人。
得不到,也就得不到,认了。
一直喜欢了这些年也从来不是因为什么“必有回响”或“水滴石穿”的执念,只是因为喜欢,磨不平改不掉的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