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惊出一身冷汗来,赶忙道:“奴婢不敢,奴婢是想着。。这鱼养了那么久,突然就要换了,怕是有人要心生疑虑了。”
郭蓁蓁深吸口气:“太后的寿辰就快到了,天青鱼瞧着不够热闹,换些红的黄的鲜艳的鱼进去,不止磨池,吩咐下去,宫里头的鱼,都得换换,新的一年了,也该给宫里添添喜气,太后会喜欢的。”
星月心领神会,知道这事儿郭蓁蓁不是临时起意也就放心了。
她站起身来搀扶郭蓁蓁,想说先伺候主子梳洗再去办这件事情。
可郭蓁蓁似乎非常着急,让她随便唤个小宫女过来伺候就行了,天青鱼的事情必须即刻去办。
星月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郭蓁蓁又喊住她,让她叫上招元一块儿去办,剩下的天青鱼务必交给招元亲自送出宫销毁。
“要做的毫无痕迹!”郭蓁蓁语气加重的强调。
陶元的事是意外,天青鱼这边,再不能出什么差错了!
星月从屋里出来,正遇上端着热水上前来准备伺候的几个小宫女。她稍微嘱咐了几句近前伺候要留心的事,以及昨晚上就已经准备好的衣裳都放在何处之后,也顾不得那几个小宫女面露难色,快步寻招元去了。
这会儿才是刚刚要上朝的时辰,若是皇后娘娘还在的话,再过半个时辰才是给中宫请安的时候。
春意还没到来,早晨的天依旧不够透亮。
只是风里少了些夹着雪的寒意,钻进脖子里也不会冻个哆嗦了。
处理这些东西没什么难度,要紧的是先把天青鱼弄走,娘娘看重的也是这个。
等到招元带着一麻袋天青鱼离宫的时候,早朝才刚刚要散。
“希望没晚。”星月喃喃一句,她不能在这里等招元回来,只能先回去伺候着。
好在招元回来的时候笑着说都处理妥当了,郭蓁蓁的脸色才好看一些。
星月观察着郭蓁蓁的脸色,这才敢小声问一句:“娘娘,那陶元的事儿。。”
郭蓁蓁垂眸,深吸口气:“你有办法找到他么?还是说你知道他是死是活?知道他究竟是被谁逮住了?”
星月语塞,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的确,现在她们完全是瞎子摸象,唯一知道的就是陶元没能回侍卫营,少了个人的事要在宫里头被压下去,其实是很简单的,不过是个下等侍卫罢了,根本不会有人发现或过问,稍微有点威望的小主都能做到的事。
更何况这事儿本就没传出风声来,要让郭蓁蓁有什么反应呢?
她清楚陶元是自己的人,清楚陶元的本事,清楚抓住陶元和压下此事的肯定是同一个人或者说同一批人。可她清楚有什么用?她必须将自己伪装得同旁人的反应一模一样,才能够在第一时间把自己摘出来。
这时候的任何举动都是愚蠢的。
任何反应都是错的。
“去请梅贵人吧。”郭蓁蓁的语气轻飘飘的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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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莠是抱着没来得及包裹的冰盒进宫的。
寒气外侵,十指冻红,她的视线却一直望着前方,一路直奔金池殿内。
她抱着的不是一个冰盒。
她抱着的,是姜婉要的真相。
“丞相大人,您。。”长忠跟着一路快走,一句话都没说利索,江莠已经穿过小路长廊。
长忠在殿门口停下脚步,没再跟进去了。祁瑛看见这个江莠摆在眼前的盒子时,手中的笔还悬在半空,笔尖在白纸上染出一块黑斑来。
“这是什么?”祁瑛回过神,将笔放下,伸出手将盖子打开。
印入眼帘是条死鱼,被破了肚子,看着有些恶心。
祁瑛皱眉,抬眸看江莠,等着她给自己解释。
江莠站在书桌前,将明月臣告知的一切,一字不漏的转述给了祁瑛。
等到江莠最后一个字说完,祁瑛和她对视着,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良久之后,祁瑛才慢慢转动眼珠,看向了盒子里这条被冰冻住的天青鱼:“你是说,这条鱼,是吃腐肉长大的。”
“是。”“你怀疑那池子里,都是这样的脏东西?”
“是。”
“婉婉曾经。。可能吃过贤妃送去的鱼。。”
“是。”
三问三答,两人心中皆是五味杂陈。
祁瑛将盒盖重新合上,他在这一瞬间突然明白了起义之初,父亲曾经跟他说过的那番话。
“推翻旧朝,建立新政,立意是好,却难长久。”
“人心贪婪,永不满足,旧朝暴虐之行肆意,焉知王朝之初的君王不是与你今日心怀同样之心?”
“权力一旦到达一种巅峰,伴随而来的便是阴谋,背叛,辜负,诛心!”
“漩涡中心呐,如今的美好品质,可能会在风暴之中,灰飞烟灭。”
那时父亲问他,是不是想好了,一定要这么做,这条路一旦开始走,便永远没有回头路,要么称帝,要么所有人一起死。
祁瑛那时候信誓旦旦的告诉他,跟随他的人,皆是赤忱之心。
大晋王朝,定要开阔全新的诗篇。
无奸臣佞贼,无毒瘤内忧。
盛世安康,名垂千古。
前朝后宫,同心同德。
九仙旧臣,亲如一家。
可事实证明,他错了。
这座经历了千年风雨的王都,这座历经了各个王朝的宫墙,永远无休止的上演着权力厮杀角逐的戏码。
野心和欲望,只会蓬勃生长。完美的桃源世界,只有姜婉一人,在为了他曾经说出口的‘誓言’,用生命维护着。
祁瑛深吸好几口气,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喊出来的,是长忠的名字。
长忠从外头小跑进来,先是瞧了眼江莠的脸色,才抬头往祁瑛那边看过去:“皇上?”
祁瑛面色铁青,沉声道:“去把磨池的鱼都捞来。”
长忠一愣,猫着腰小心回话:“回皇上的话,那磨池里头的鱼。。。今儿一早就没了。”
江莠闻言侧身看向长忠:“没了?什么意思?”
“贤妃娘娘说,宫里头的鱼都养了好几年了,也没个新鲜的,眼瞧着开了春儿便是太后的寿辰了,据说贤妃娘娘准备了一批新的鱼苗,红的绿的黄的都有,瞧着喜庆得很,这不,池子腾出来得重新换了水和水植,好养新鱼进去呐。”长忠说这话的时候原本是想着是喜庆事儿,和缓一下气氛。
谁知道话一说完,屋里面的氛围更加凝重了。
长忠立马觉出不对,恨不能抽自己两嘴巴子。
江莠双手握紧,冷声道:“到底还是晚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