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宫人们由衷感叹一句:在茹嫔娘娘手下当差可太幸福了,肯定赏赐很多吧,毕竟。。茹嫔娘娘是真的很有钱。
满载而归的茹嫔心情终于大好,瞧庆妃宫里来串门的另外两位美人也顺眼了些。
她刚回来,就遇上郑美人和孙美人要往里边去,两人瞧见她赶紧靠边行礼,孙美人还是一样的爱显得自己与旁人不同,行礼的时候依旧不够端正,但茹嫔只是看了她一眼,觉得这张脸蛋确实不错,眸子瞧着也有灵气,就是自大写在脸上,不像个长命了。
她忙着回去开箱子整理自己的小金库,才懒得管行礼行得端正不端正,一个人要真是从心底里尊敬自己,是不拘泥在这些表面功夫上的。
瞧着茹嫔走远,孙美人蹭的一下站起来,拍了拍自己新裙子上的褶皱,挑眉得意道:“怪不得柳美人说她们这边的主宫娘娘和气呢,我瞧也是,行个礼还那么尖酸刻薄,恐怕就那位庆妃了!咱们去看豫嫔,不也没说什么吗?”
郑美人垂眸,不想吭声。
孙美人也不在意郑美人没理自己,她背着手往那两位美人的院落去,不停的打量毓清宫的装潢摆设,进了院落里,也不断和自己住的地方反复比较,确定没有天海宫来得华贵之后,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小声道:“还是御前的公公最有眼色,晓得什么人该住在什么地方,咱们那边好歹是一个正经妃位娘娘和嫔位娘娘,这边的嫔位和贵人怎能相较。”
言下之意,便是自己心里都认为柳美人和赵美人是不如她的。
她们四个凑在一起商量什么茹嫔倒不在意,不敢在天海宫中聚集见面,想来也是怕庆妃脾气一上来,连带着四个都一块儿收拾了。
毓清宫清净,和安吉禾商量过事情后的祁瑛,拿着安吉禾带来的簪子细细端详了会儿。
这簪子的确能作以假乱真之用,祁瑛瞧得出来这东西肯定不简单,为了不引起东曙的注意,还是得用一点点的小手段。
他把安吉禾带来的簪子装进自己的袖子里,见安吉禾在原地踟蹰着不肯走,多问了句:“还有什么事么?”
安吉禾搓了搓手,有些紧张和不好意思的开口:“老臣冒昧,还有一件事情,想请求皇上。”
安吉禾很少在他跟前开口要什么,祁瑛微微颔首,要站起来的动作顿下,又重新坐好:“你直说便是。”
安吉禾握紧双手,略有些黝黑的面容此时挂了些红,瞧着怪好笑的,但一开口说话,祁瑛便只听见了一个老父亲为自己女儿盘算的心酸:“老臣跟在皇上身边多年,不敢自认有功,唯求自己无过,莫因自己的一念之差,连累了妻儿的一世周全,皇上也知道,老臣就只有茹嫔娘娘那么一个女儿,她性子倔强要强,宫里面的漫长时日,都寄托在金银器具之上。。老臣也不是说不好,只是今日前来与皇上谈心,也想坦白告诉皇上,老臣曾叮嘱过娘娘不求过多恩宠,但求有所依靠之事,但。。收效甚微,老臣这些年在外为皇上办事,感念皇恩,不敢有怨,可也心系家中,心系娘娘,老臣与夫人如今年岁渐大了,家中男儿将来也是要顾着自己的小家的,娘娘在深宫之中,实难帮衬,老臣想替娘娘,求一份将来的依靠,恳请皇上能成全老臣的一番爱女之心。”
说着,安吉禾有些哽咽,眼中含泪,就这么跪下了。
他同茹嫔说过很多次了,不管如今她再如何不争不抢,不论他在朝堂上多得祁瑛器重,这些终究都不是能够陪伴一生的东西。
他知道,茹嫔不愿意委身于一个自己不爱亦不爱自己的男人,哪怕这个人是皇上,是大晋的主人,她也依旧过着自己轻松惬意的生活,不肯委屈了自己,也不肯为难了别人。
如今是家族势力正鼎盛的时候,自己也还尚且能在朝廷上效力,可往后十年,二十年呢?安家还能在朝堂上有如此的威望吗?她的兄弟,能够做到自己如今的地步吗?
安吉禾觉得,是很难的。
他迫切的希望茹嫔能够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在宫中,在皇家,有了孩子,就等于有了依靠。
哪怕只是个公主也好啊!
可茹嫔就是不肯低头,不肯妥协,甚至不肯再与他说起这样的话来,若是送进宫的家书里有此奉劝之言,茹嫔更是直接连信件也不回了。
今日瞧见她好不容易来见一次皇上,依旧是我行我素的那个样子,安吉禾心焦难耐,只能如此跪下身来,抛弃所有脸面,为自己的女儿恳求一份将来得以傍身的恩典。
光是这份心意,祁瑛便不能苛责。
但他也没有应承。
茹嫔不愿意他是知道的,他视茹嫔为后宫里唯一可轻松面对的嫔妃,两人之间一向和睦,祁瑛也很珍惜这样单纯的情感,她偶尔来跟自己伸手要要钱,祁瑛也当是妹妹般的娇嗔,并不觉得讨厌。
但安吉禾所担忧的事情,他的确。。。也没有认真的为茹嫔考虑过。
可能是因为她真的太理智,也太洒脱了,好似根本不必任何人为她盘算什么,她自己就足可以精明到为自己留下所有的退路。
可听安吉禾这样说,祁瑛才想起,她终究还是大晋的后妃,也想起,她实在是太活在当下了,好像从来也没有为自己的将来做过打算。
他好像也突然明白,为何安吉禾会有如此的担忧了。
但这种事,并不是哀求,就能够有结果的。
祁瑛叹口气,半响后站起身来,亲自到前方,把安吉禾搀扶了起来:“你的担忧朕明白,你为女儿的一番苦心,朕也明白。。”
安吉禾抬起手袖擦去泪,谢恩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听祁瑛继续道:“但朕明白归明白,你所求之事,却无法应承你。”
安吉禾抬起眼眸看祁瑛,见他目光坚定,最终只能沉沉的叹了口气:“老臣明白,皇上不肯勉强他人。。是老臣失言了。”
他很失望,甚至有一些落寞,但祁瑛是君王,他除了恳求以外,别无他法,君王不肯,他又能如何呢?
但祁瑛不是这样想的,他觉得,安吉禾可能一直都不太明白,茹嫔在后宫之中与自己建立起来的另一座桥梁是什么样子的。
既然他都开诚布公的说出了他的心声,那祁瑛也愿意一次性把话同安吉禾说清楚,否则他心中有结,外出办事也惦记着,如何能够安心将事情办好?
“朕虽然无法应承你所求之事,但朕对茹嫔,是很感激的。”祁瑛这话是发自内心的。
茹嫔保留了这宫中最后的一片净土。
他也庆幸在郭氏一族的事让他作呕恶心的时候,茹嫔能成为姜婉之外,唯一一个令他略感欣慰之人。
能从祁瑛口中说出感激二字,安吉禾受宠若惊,当场就又要跪下,奈何祁瑛搀扶着,也没跪下去,只能僵直的垂头站着。
“朕虽然不能应允你什么,但朕可以答应你,只要茹嫔未曾触及到底线,将来有你担心的那一日到来,朕会护着茹嫔。”这是祁瑛能够给安吉禾最大的让步和承诺,也是对一个忠心耿耿的老臣,最大的安抚。
安吉禾闻言,果然惊诧的抬起头来,刚止住的泪水,又夺眶而出。
这回祁瑛没再强行扶他,由着安吉禾跪拜下去,端端正正给他磕了个头:“有皇上这句话,老臣定忠心不二,为皇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他磕过头,没有即刻抬起头来,而是更加慎重的道,“老臣如今做的,是为皇上明里暗里掏钱的事,将来若有一日,皇上不能保老臣衣锦还乡,需要老臣来为皇上的天下大业铺路,还望皇上莫要太顾念君臣之情,老臣唯一挂念所求,只有家人安好,若能得皇上庇护一二,老臣大展拳脚,再无后顾之忧。”
敛财一事,向来都是难说忠奸的。
贪也好,廉也罢,终归自古以来,少有几个善始善终之人。安吉禾看得开,他所求也无非是家人的平安。
祁瑛看着伏跪在地的老臣,郑重应承:“自当如你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