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依旧排着长队,进城的,出城的,每日如此。
姜霆夜从旁边掠过这些队伍,城守早就已经把他记得很熟了,远远看见,在姜霆夜过城门放缓马速的时候,谄媚笑着喊夜公子。
姜霆夜微微颔首,视线却没游离,他正要策马继续往前跑的时候,突然听见旁边的马车里传来了一声很熟悉的声音唤他:“是霆夜吗?”
声音不大,但足够让姜霆夜听见。
帘子也没有撩起来,似乎里面的人也并不怕姜霆夜未听见的话不知从何去找他。
姜霆夜皱眉,侧目便觉得这马车不对,明明是很普通的马车,可能连个富商的规格都算不上,更像是随处可见的租赁马车,光秃秃的。
可坐这样马车的人,怎么可能会认识他?
姜霆夜未答,眼见着这马车已经过了检查缓缓往里走,他也稍微跟上,一并行驶进了一方小巷后,才齐齐停下。
刚才在城门口,不是说话的好地方,姜霆夜好奇这人是谁,倒也不惧跟来。
马车一停稳还没等他问呢,帘子就被人掀了起来,一个身影从马车上蹦下来,要不是姜霆夜坐在马背上,恐怕这人影立马就要蹿到他身上来了。“爷!”
姜霆夜看清楚马边手舞足蹈的人脸后,嫌弃的啧了一声:“还知道回来。”
在他跟前上蹿下跳的,正是早前被派回九仙的熊革。
原以为没什么要紧事也就不召他回来了,没想到他居然自己又跑回来了。
但。。刚刚在城门边虽然喧哗,姜霆夜还是能分辨出喊住自己的是个女声的。
他又看了一眼马车,突然有种预感腾然升起:“谁来了?”
熊革咧嘴笑,退开些身,正想回答姜霆夜的问题,就见车帘被一只手拨开,话被打断,熊革赶忙伸手去搀扶马车里面出来的人。
从身形看,的确是女子不错,她一身黑色的披肩几乎裹紧了全部的地方,头上还带了个长纱帘的斗笠。姜霆夜眼角一抽,大概知道叫住自己的人是谁了。
他默默的翻身下了马,那女子把面前的轻纱一撩,便对他伸出手:“霆夜,过来。”
姜霆夜别扭着往前走了两步到那女子跟前,不出所料的被掐了两把脸蛋。
女子笑起来:“不错,长肉了。”
姜霆夜揉揉脸,瘪嘴道:“娘,你怎么自己跑来了?跟我爹吵架了?那也不用跑那么远吧。。”
苏佩听他这话气笑了:“你娘在你心里就是这么个吵架还要往盛京跑的人?!”
姜霆夜想了想,那倒确实不至于,家里那院子也够他爹挨打的了。
苏佩看了姜霆夜两眼,没等他往下说,直接把帘子又盖上,转身回了马车上:“别跟着我。”姜霆夜:…...
熊革没法,跟姜霆夜小声说了句‘夫人是说丞相府见’后,又屁颠屁颠的跟着钻回了马车里。
赶马车的是家里的老车夫了,跟姜霆夜说了声少爷放心,肯定把夫人安全送到。
马车启程,朝着前面慢慢远去,姜霆夜挠了挠脑袋,觉得自己娘这神出鬼没的踪迹和说来就来的脾气委实叫人有些吃不消。
但有什么办法呢,谁让她是亲娘呢?
姜霆夜叹口气,四处查看了一下有没有被可疑人等跟踪,确认四周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们或者是跟上来以后,才策马出了巷道,奔着陈尚水的那个赌坊去了。
一进赌坊,早前的那个小厮立刻就凑了上来,说自家老板出去了没在,这回也没留他喝杯茶,只说里头每座儿了,紧张得使劲搓手。姜霆夜瞄他一眼,抬眸往里头瞧了瞧,人群里头喧嚣得气焰最高的那个,似乎又是沈靳。
当真是狗改不了吃屎,沈慷辛辛苦苦打拼起来那点家业,迟早被这个败家子败没了,少了根手指也改不了这好赌的陋习,郭家的事风头才刚平息些,又耐不住性子跑出来了,沈玲珑正虎视眈眈盯着他呢,盼着自己别出什么错处吧。
姜霆夜冷眼看了会儿,他本来也没准备久呆,既然陈尚水不在,也就罢了。
走之前他又看了沈靳两眼,那小厮吓得浑身是汗,生怕这位爷又看那边不顺眼过去见了血,今儿陈尚水是真的不在,要出了什么事,他们可不知道怎么办啊。
好在,姜霆夜只是看了眼,转身离开的时候还是很潇洒利落的。
在街上晃晃悠悠转了几圈,姜霆夜才慢吞吞的回了府上。到了大堂,瞧见西城居然还在门口守着,心想祁道可以啊,这么一天了还赖着不走,堂堂靖王爷,要不上丞相府来做倒插门儿女婿算了,也不算亏了他。
这么想着,姜霆夜刚要上前去再调侃调侃西城,余光一扫,就瞧见屋子里坐了好几个人,都整把突然出现在门口的他盯着。
江莠在,祁道在,明月臣在,把自己裹成一身黑的他娘也在。
祁道咧开嘴的笑意瞬间收敛,在江莠兴师问罪的眼神和苏佩跟前,立刻化身三分钟的乖宝宝,进屋挨个儿见了礼,蹭的一下窜到明月臣身边坐下,嘿嘿笑了两声:“都在等我啊?”
苏佩和江莠都坐在上座,为表示尊敬,苏佩坐的还是主位。
她慢腾腾的把头上的斗笠取下来,这次来为了掩人耳目,她是孤身前往盛京的,后面还跟了个鹰眼小分队的队长,估计明日早上能到。“没被人跟着吧?”苏佩垂眸,但这话自然是问姜霆夜的。
姜霆夜胸脯拍得啪啪响:“我办事,娘你放心,大是大非上,我可太拎得清了。”
他试图缓解屋子里渐渐弥漫开的凝重的气氛。
但所有人都只是看着苏佩,心脏跟随着苏佩看似慢悠悠的动作起伏。
肯定是出事了。
所有人都清楚,否则苏佩不可能这样一声不吭的进京来,甚至都没带人,身边只有个熊革能有一战之力。
好在,平安到了。
“出九仙的时候,遭到了一场伏击。”苏佩平静的开口,能看出来,她胳膊肯定是伤到了,所以动作才那么的迟缓,“好在暗处跟了鹰眼的人护送,倒是抓到几个人,但无一例外,全部都在片刻后毒发身亡了,看来是不管得手没得手,那几个人都是不可能活着回去的。”
像一种不需要回应的试探。
因为不用回应,所以也没有痕迹可寻。
这几个人身上没有任何的标识,就像是凭空出现,又霎时死去一般。
“九仙离不开人,只能我来了,明菖和长渊都派了人去查,从三个月前,东曙使臣路过九仙后不久,事情就变得古怪起来。”苏佩的声音还算沉稳,让人觉得稍加安心,“淮河边似乎来了一批散兵。”
“散兵?”江莠对这个的概念要稍微浅薄一些,下意识的开口。
苏佩颔首:“大晋也有养类似于这样的人,鹰眼便是隶属于大晋国家最高等级的散兵类型,是多年战争摸索以来,培养出来的精英小队,他们几乎每一个人,都有匹敌百人的实力,兼具潜伏,卧底,追踪,情报甚至用毒为一身,这种散兵,一般不会用于战场厮杀,但当他们有秩序的出现在两国交界处的时候,就象征着试探与宣战,只是我们现在还没能抓到任何的蛛丝马迹,哪怕作为曾经的战败国,东曙的小心程度,也远比我们想的要高。”
江莠重新陷入了沉默。
“当年还没怎么打,东曙便果断的选择了和谈,这几年大晋未再经历战事,东曙的情况我们知之不多,但可以确定的是,东曙绝没有他们自己所说的那么‘不堪一击’,相反,这些年他们试图用和平相处的假象来使大晋曾经战无不胜的铠甲蒙尘,利刃堆锈,而这几年,东曙却在暗地里,培养出了一只几年前他们都还没有的散兵。”苏佩眼中的神色渐深,“东曙也知道,两国林立,必有一战,敬妃的得宠和有孕,催化了他们的野心膨胀,可惜,他们手中那些的王牌,早已经反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