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大的事,也大不过国家。
祁志高手握不少与祁瑛的通信,对于家里面这个正直到过分的三伯父,祁瑛还是颇为敬重的。
在这里,姜霆夜看到了不少素日里没怎么打过交道但都知道些名字的祁家小辈,从小萝卜头到和他差不多比肩,祁家小辈整整齐齐的站在祁志高的左右,男孩女孩都有,眸子里的光尽量放得沉静,但到底还是太年轻了,比起姜霆夜和明月臣这样已经历经过杀伐的哥哥来说,显得稚嫩和故作坚强。
不过现在没有人有心思去管这些小辈,祁志高让他们站在这里,也是要学着开始为家族,为国家做出一些贡献,淮河现在很不安全,明菖多年没有派出的娘子军,在姜霆夜和苏佩他们返程的这段时间也已经重新秘密整合完毕。
从祁志高的话里听来,苏佩离开的这段时间,淮河边的情况一直都有意想不到的转变。
那群散兵的具体根据地在哪里尚还不太知道,光是依靠他们那样毫无规律的突袭来寄希望于鹰眼抓到人上,显然是不可能的。
一直沉默的明菖在喝过茶之后,轻声开口:“这件事,还是得我带着人过淮河去看看。”
大堂里一直隐约起伏的讨论声,因为明菖的这句话彻底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齐刷刷的看向这位已经三十有余的义勇爵,且不说过淮河这样的举动意味着什么,当年的双枪娘子已经只剩下了一个,若明菖再有什么意外,谁又能统领最有可能破解对面散兵的义勇娘子军?
祁志高沉默了片刻,缓缓看向明菖:“明家娘子莫急,此事自然是要追查下去的,被动挨打,也不是咱们三军的风格。”
明菖却抬起眼帘,像是已经做好了决定的样子:“只有我去。”
那是她妹妹,于情于理,她最了解,也是胜算最大的人。
大堂再次安静下来。
片刻后,一直没说话的姜长渊开了口,准备把这件事情敲下板来:“我相信菖娘,当年咱们能赢,如今也没有输的道理。”
明菖对姜长渊投去一丝感谢的目光,这段时间她比任何人都着急,若是换了别人去,对明蔷未必手下留情顾念几分,思来想去,明菖还是觉得这事儿得自己亲自去搞清楚,这是国事,也是家事,明蔷走得不明不白,出现得更是不明不白,她必须要亲自去要一个答案。
可不知道是哪个祁家小辈,大概是年轻,只在长辈口中和书上得知过当年的那场战争,他似乎对当年指挥的江氏更加的崇拜,年轻气盛的,不明白为什么要为一个中途叛变的明家娘子这样纠结,是以幽幽的接了一句:“那不是因为有江大军师么?江大军师没了,咱们还是该慎重一些。”
祁志高视线幽冷的往后一看,大堂从无声,变成了死寂。
因为是小辈发声,明菖反倒是不好说什么,她唇角勾起一抹笑来,抬眸在那一排低头的小辈里看了一眼,率先开口打破了沉寂:“祁国公家里近来长起来不少的好苗子,前段时间,听说还比了一场,今日既然一时半会儿讨论不出来什么结果,苏佩也还躺着呢,不如再来瞧瞧三家小辈切磋两把如何?咱们图个乐子,指不定就能有什么新的思路了,反正。。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
明菖似有似无的看一眼其中一个往后退了半步的祁家小辈。
他们成长起来以后,肯定也不会逊色,但真要比起祁瑛祁道,陆燃姜霆夜他们来说,想要超越也太难了。
大晋能够开国,几乎最强盛的国运,都在这一批的青年才俊上了。
而明月臣没在人前动过手,不少人都自动的忽略了这个被明菖捡回来的养子。
“孩子都还不成气候,怎么能比得上两家的公子。。”祁志高心里有谱,明菖自己不好动手收拾这群没经历过又心高气傲的小辈,便准备借一借姜霆夜的手了。
他还没含糊过去呢,姜霆夜这方正生气心烦得很,听刚才那人呛声明菖当然不乐意,不等祁志高说完,已经环抱手臂站起了身来:“不历练,就这么娇养着,自然成不了气候,我瞧着一个个倒是自信得很,怎么,真要等到跟敌人厮杀起来了,才知道自己是个软骨头?!”
被只比自己大几岁的人这样说,不少少年都沉不住气,一副不服的模样。
姜霆夜冷笑一声,他手痒得很了,跟明月臣打一点意思都没有,这人防守硬得跟王八壳一样,正好拿这群小崽子撒撒气,让他们知道当年赢下那场战争除了智慧超群的江有外,横扫千军的义勇爵菖娘子究竟有多强横,不然的话下一辈长起来,迟早是要在皇亲国戚这样的氛围下长歪了。
姜霆夜摆摆手,一副有骨气那就跟过来的架势。
祁志高知道是拦不住了,姜家小子多狂他是晓得的,但他狂得也有自己的资本,现在负伤了也不把这群孩子看在眼里,能在自家人手下历练历练,挫挫他们的傲气,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是以祁志高松了口,尽量不让气氛显得太难堪,笑着说看看年轻人自己也觉得年轻了,当即便招呼着下人们到外面空旷的场地去选个阴凉处摆上桌椅供老一辈坐下来观看。
明月臣原本是觉得姜霆夜出了这个头就行了,七八个少年摩拳擦掌,不见得能在姜霆夜手下走过百招。
但明菖显然不是这样想的。
既然要挫锐气,那就搓得彻底一点!她拍拍明月臣的手背:“你也去。”
明月臣沉默了一下,没动。
明菖继续道:“也让祁国公和姜国公都看看你,咱们明家,不是没人了。”
明月臣明白过来明菖的意思,她对明月臣的栽培和养育,最初的初衷,其实就是希望明月臣能活下来。
这个孩子争气,流离失所的浪迹了那么久,依旧顽强的生存了下来,强大了起来。
不管他曾经是谁。
从明菖赐予他第二次生命与人生的时候开始。
他就是义勇爵府下一代唯一的继承人。
他就是明家的传承之火。
现在,该让所有人都看看,明菖的这一把火身后,正熊熊燃起的新火种了。
明月臣松开搀扶着明菖坐下的手,他握紧自己的长剑,一步步迎着所有人的目光,朝着姜霆夜那边走了过去。
姜霆夜原本还想着自己收拾他们,看见明月臣过来了,笑着道:“怎么,你也想来?”
明月臣没吭声,看一眼姜霆夜握剑的手:“公子伤在胳膊上,我先来吧。”
姜霆夜白他一眼:“你那防守打法,能教训到什么?”
说完,看一眼明月臣沉着的面容,他似乎想说什么,到了嘴边又没说出来,明月臣不擅长表达,要表达的东西,都在剑里了。
姜霆夜竟然意外的看懂了,他喃喃道:“我也能瞧见你出一回杀意之剑了?”说完见明月臣没否认,姜霆夜愉悦的笑起来,拍拍他肩膀,“行,让给你。”
对面的祁家小辈如临大敌,见两人在这边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什么,一时有些不耐,但姜霆夜凶名在外,他们也不敢轻易招惹。
是以就这么等着。
等到最后,发现上前来要跟他们切磋的人突然换了一个,姜霆夜后退两步到不远处的树下倚着树看热闹,领头的祁家小辈祁风皱起了眉头,对身后的几人道:“这位是义勇爵的养子,听说是不会武的,不知道为什么跟着夜公子去了一趟盛京,如今看来这位义勇爵的养子也是得了真传的。”
身后几人连声道:“怕什么?一瞧就是个病秧子。”
的确,明月臣的身形和漂亮的脸蛋总会给人一种可以轻易胜下的错觉。
既然站了出来,便是做好了准备,若是能够一举赢下。。
祁风朝着祁志高和明菖的方向看了一眼,他一直都很崇拜自己的堂兄祁瑛和祁道,也一直以他们为目标前行,这一次,就是证实他自己能力最好的时候!
他才刚满十七,正是未来无限可能的时候。
他也要在自己爹面前,争一口气。
祁风拔剑,对着明月臣行了一礼,随后眼神凌厉,倒是有了几分气势,他说了声得罪了,便持剑快步攻来。
不远处的姜霆夜一笑,声音不大,幽幽飘来:“小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