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景微微一颤……老实说,听她这样说,比起听她哭着说不要他走,更让人觉得心痛。
他很想安慰她几句,可是张了张嘴,最后却只吐出一句,“对不起……阿蘅。”
他给不了她承诺,便什么也不能说。
这不是她想要的回答。
心中最后一丝希望破灭,楚月蘅瞪大了眼睛,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没什么对不起的……我只是觉得,我自己已经很不幸了,总不能自私的再让另一个人跟我一起不幸。”
“没关系的,不过就是重新回到过去的生活,对我来说……一点都不难。”
才怪。
她努力的挤出一个笑,“你走吧。”
容景站在那里许久,终于还是沉默的转过身,正想离开,却又忽然感觉到腕上一紧……竟是被楚月蘅拉住了。
他缓缓回过头来,一双黑眸无声的注视着她。
“你……”楚月蘅看着他,哽咽着吐出一个字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下一刻她忽然抬手捂住了他的眼睛,容景只觉得唇上一凉,温润的触感转瞬即逝……
楚月蘅收回手的瞬间,已经背过了身去,“容景……后会无期。”
容景感觉到脸上一处有些冰凉,他抬手触碰了一下,摸到一片濡湿……是她的眼泪。
——最后在她吻了他的那一刻,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还是落下,落在了他的脸颊上,也砸在了他的心上。
楚月蘅不知站在那里多久,等她终于哭够了,再转过身的时候,早已经没有了容景的身影。
冷宫寂静无声,看着和往常没什么两样,却又……到底是不一样了。
楚月蘅睫毛微微颤了颤,用力掐着手心告诉自己不能再哭了。
转身想回床上睡觉,眸光却忽然瞥见桌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块玉佩。
那是她从容景佩剑上扣下来的那块翠玉,后来张敬送来了雕刻的工具,容景精雕细琢之下,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模样。
她将玉佩握在手心,想起那日看他在上面雕琢时,她曾问了一句,“你这玉佩不刻些龙凤在上头,怎么倒是刻着……树叶?”
“这不是树叶,是杜蘅。”
他动作不停,给她解释道,“畦留夷与揭车兮,杂杜蘅与芳芷……其中提到的杜蘅就是指它了,你名字中的蘅字也应该是取自于它。”
楚月蘅这个名字是她母亲取的,可是母亲走的早,她也没机会听母亲讲一讲她名字的由来,如今听容景说起,倒也觉得新奇。
“所以,这是一种药材?还是香草?”
“杜蘅香味恬淡雅致,是文人墨客都喜爱的一种香草。”他轻笑着看她一眼,“就像你一样。”
楚月蘅从回忆中抽离,手指在玉佩上轻轻摩擦了两下,喃喃自语,“是文人墨客都喜爱的一种香草……可惜,你却不是什么文人墨客。”
这玉佩一开始楚月蘅是要雕刻好了拿去换东西的,可是如今却舍不得了。
她找出一条红绳,将玉佩拴好,系在了脖子上。
她抬起手,隔着衣服在上面轻轻按了按,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人不能陪着她,至少还有一样东西,能证明他曾经真实的存在过,而非只是她的一场梦境。
外面寒风呼啸的刮了整宿,楚月蘅一人蜷缩在床上,也一整夜都没怎么睡着。
清晨,窗外的风声渐渐小了,楚月蘅有点躺不住,便起床准备吃点东西。
结果才一推开门,寒风就打着旋儿的吹了她一脸。
她顿时冷的打了个哆嗦,而后看着外面一片银白,不禁恍然,“难怪这么冷……原是下雪了。”
今年的冬天来的比以往早上许多,前几日才刚落了霜,转眼间竟然就下雪了,如今也才十月底而已。
楚月蘅搓了搓胳膊,小跑着去了厨房。
正准备烧水先洗把脸,却听到大门被人扣响。
这个时间应该是来送饭的,可是以往都是直接放进来,今日怎么还敲上门了?
她只得又小跑着去了大门那边,“谁啊?”
“月妃娘娘,奴才是来给您送早饭的。”
这个声音听着有点耳熟,楚月蘅想了一下,“你是……元喜公公?”
“正是奴才。”
楚月蘅觉得不太对劲,“为什么今日是你来送饭?”
“今日下了雪,奴才是怕之前送来的东西不够周到,所以特意又带了些东西过来……我们可以进去吗?”
嗯?没想到这东宫做事还挺有始有终的,竟然又特意跑来了一趟。
不过现在容景也走了,她没什么需要藏的了,没怎么犹豫便应了一声,“进来吧。”
片刻之后,冷宫的大门被打开,楚月蘅这才瞧见这排场有多大——元喜公公身后足足带了十个人,那可是比之前太子妃带的还要多了两个。
楚月蘅迟疑了一下,正想再问什么,元喜却“呀”了一声,急忙回身在一人手中取了一件披风递给楚月蘅,“娘娘出来怎么穿的这么少?快披上些,莫要被风吹坏了身子。”
“啊……出来的急,没太注意,其实之前太子妃就送了件披风过来的。”
一面说,楚月蘅一面暗暗用手指在上面捻了捻,心中补充一句:不过这一件可是比之前那件厚实了许多,用的料子也好了许多。
将披风裹紧,身上多了些暖意,楚月蘅这才又试探着问了一句,“元喜公公这次来,是太子殿下的意思?”
元喜天生长的喜庆,这会儿呵呵一笑,看上去十分憨厚老实,让人生不出半分怀疑,“正是殿下的意思,皇上如今不在宫中,殿下自然要为皇上分忧,里里外外都要照顾到的。”
楚月蘅“哦”了一声,也没多想,“那就谢过殿下了。”
说完,她微微让开身子,拿着各式各样物品的宫人们立即鱼贯而入。
“东西多,奴才就让他们直接放进屋里去了。”
闻言,楚月蘅心中一动,忽然有种怪怪的感觉,总觉得这元喜公公来这一趟好像不太单纯……难道东宫的人真的发现了容景,所以才两次借送东西之名来搜查的?
好在容景已经走了,倒也不怕他们看。
于是她还是点了点头,“公公请便。”
元喜让人进去送东西了,却并没有放楚月蘅离开的意思,只拉着她在大门口闲话家常,东拉西扯的,一看就是在故意拖延时间。
楚月蘅与他闲话,期间似是不经意的偏头瞥了一眼,眼角的余光便留意到,有人悄悄绕去了后院儿。
她微微一顿,忽然有点想明白了。
原来是李大人通风报信了呀。
看来昨夜她还是没能把人彻底糊弄过去,所以他回去之后应当是将这件事上报给了太子,太子这才假借送东西的名头过来搜查。
不过这位太子殿下还是比太子妃要大方许多的,明明只是个借口,送来的东西却不知比太子妃送来的好了多少。
与元喜又心不在焉的闲扯了一会儿,那些宫人这才里里外外的都搜查了一遍,重新回了大门口。
元喜脸上依旧带着和煦的笑,朝楚月蘅行了一礼,“那月妃娘娘,我等便不多打扰了,告辞。”
楚月蘅把人送出去,正准备关大门,一只手却忽然从那即将闭合的门缝儿处伸出,一把将大门按住。
楚月蘅一愣,手上力气下意识的松了松,下一刻大门便被重新打开。
“月妃娘娘。”
李玄州站在大门口,语气中带了几分紧张。
看到来的是他,楚月蘅面上神色冷淡下来,“你又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