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李玄州手中攥着酒杯,眼神中难得流露出一丝落寞与伤痛。
“比如他对我有着旁人没有的真诚……我们相识于幼年,当初都还不懂事,因为一点小事打了一架,他被他父亲责备,逼着来跟我认错。”
说到这里,李玄州脸色又露出几分笑意,似在追忆过去。
“后来,他的确来跟我认错了,可认完了错,他又梗着脖子说,他是因为他爹才认错的,但其实他并不觉得他错了……其实我也知道,错的人不是他。”
听到这里,楚月蘅有点懂了,“你是觉得,身为太子,所有人都让着你,不管你对还是错,都不敢得罪你,只有他敢……所以你们才成为朋友的?”
“算是吧。”李玄州又喝了一口酒,“他对我的确有着旁人没有的坦率真诚,之后在一起玩到现在,在很多事上都对我帮助良多……有些真心话,我也只能偶尔跟他说一说而已。”
“可是现在,他当场被杀,他的父亲也被削去爵位,我却被困在东宫,半点忙都帮不上……阿月,我一直以为我是太子,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可是直到现在我才明白我有多没用。”
楚月蘅听他说了这些,虽然很多情绪他并没有表达出来,但还是可以从字里行间听出他的伤痛。
无论是朋友去世的悲伤,还是对自己无能为力的痛恨,又或者是身为太子却再没有一个朋友,只剩他一人的孤寂。
他没有很强烈的表达出来,但楚月蘅却都听懂了。
她不禁有些同情,声音低低的开口,“李玄州,斯人已逝,何必自苦?我相信如果你有能力,你一定会救他,如今变成这样并不怪你,若你真的难受,多多帮衬他的父母就是。”
其实楚月蘅对那个刘亦和袁美人观感并不太好,但安慰人的时候,总要捡好听的来说,更何况人都死了,再去争辩他的好坏也没什么意义。
她也并不是很会安慰人,几句话说完,便也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了。
可是这些话对于李玄州来说,因为是她说的,所以便有着不一样的意义,心底那些伤痛,竟也似乎真的减轻许多。
不知不觉,他已经喝了不少酒,脸色发红,目光也有些迷离起来,以至于看着楚月蘅,心中也生出一丝不该有的冲动。
“阿月……谢谢你的安慰。”
他说着,忍不住伸出手,覆在了楚月蘅放在桌面的手上。
楚月蘅吓了一跳,猛的缩回手,人也倏然站了起来,面上还带着几分无措。
这些都是下意识的举动,反应过来她就有些尴尬,觉得自己可能反应太大了一点,李玄州……大概并没有轻薄之意。
李玄州的手还放在桌面,沉默片刻,他若无其事的收了回去,“抱歉……喝多了一时头脑有些发晕,没想那么多,是不是吓到你了?”
楚月蘅松了一口气,果然只是个误会。
她也冲着李玄州挤出一个笑,“没事没事,我就是想着时间也不早了,也差不多该回去了……”
李玄州垂眸间,眸中闪过一丝黯然,她对他,就这么抗拒吗?
不过他是个聪明人,知道对楚月蘅不能逼的太紧,有些事等等再说也无妨。
于是他“嗯”了一身,也站起身来,“谢谢你送来的东西,我很喜欢,回去的时候小心一点,别被发现了。”
“好。”
楚月蘅应了一声,想了想又问一句,“那个……你真的不会有事吧?这个禁足,还要持续多久啊?”
“放心,我做了这么多年的太子,还不至于被这一点小事就打垮。”
他眯了眯眼睛,某种闪过一丝暗芒,如同呢喃一般说道,“很快……李玄烨,他得意不了多久了。”
李玄烨就是那个处处跟李玄州作对的三皇子,也是如今朝堂上的大红人。
楚月蘅听他这么说,觉得他大概是心中有谱了,也就不再那么担心,朝他笑笑,“好,那我等你的好消息,告辞。”
楚月蘅跟在元喜身后离开,顺利的与等在房中的兰兮会和。
元喜等在外间,楚月蘅就在里间换衣服,闲着无聊便与他说了几句话。
“说起来,怎么没看到你们太子妃啊?是被刻意支开了?”
元喜含笑答道,“娘娘有所不知,太子妃与太子并不住在一个院儿里,如今太子殿下被软禁,很少出去走动,太子妃白天过来也很好能见到太子,更别说晚上了。”
他是个好奴才,什么时候都不忘了为主子分忧。
知道李玄州喜欢楚月蘅,不喜欢陈箐箐,所以在楚月蘅面前,他竭力的在表达太子和太子妃感情不和这一事实。
楚月蘅也成功接收到了他要传达的意思,想起之前不知道李大人就是太子的时候,他们也曾对此事闲聊过几句,他们两个人的关系似乎的确不太好。
八卦心作祟,她忍不住又追问一句,“听说你家太子妃对太子情根深种,那你家太子这次出了这件事,你们太子妃就能忍得住不来看看?”
“自然是来过的,不过殿下心情不好,不愿见她。”
顿了顿,元喜又含笑补充一句,“还是娘娘有面子,太子殿下听说你要来看他,很是开心呢。”
楚月蘅:“……”
她忍不住皱了皱眉,心里有种不太舒服的感觉。
本来她来看李玄州,就是尽一下朋友的情谊,可是怎么被元喜这么一说,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呢?
加快动作穿好自己的衣服,她走去外间,一脸严肃的看着元喜道,“元喜公公慎言,我与殿下不过就是普通朋友,别说的好像对在太子殿下这里有多特殊似的。”
元喜脸上的笑容僵了僵,意识到自己似乎说错了话,惹了楚月蘅不高兴。
不过他这种人最是圆滑,被楚月蘅这么说也不生气,之后很快又转了笑脸,“娘娘说的是,是奴才说错了花,娘娘勿怪。”
楚月蘅便也没再多说什么,只与兰兮一起原路返回。
嗯……有了刚刚的教训,这一次楚月蘅觉得还是自己的屁股更重要,钻个狗洞而已,实在算不得什么!
有了这种觉悟的楚月蘅,这回和兰兮平平安安的返回了冷宫。
也不知道是她们运气太好,还是这一片巡逻的侍卫太懒散,两次都没被人发现,来回的轻轻松松。
回了冷宫之后,楚月蘅便让兰兮直接回房间休息了,而她洗了一把脸便也回了房间。
屋里黑漆漆的,她进了屋子,摸索着往前走了几步,忽而听到身后似乎有轻微的声响,刚一回头,就被人直接捂住了嘴巴。
“别喊,是我。”
熟悉的声音,让楚月蘅紧张的心瞬间平缓下来,还有一点惊喜。
扒开萧慕的手,她压低声音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有一会儿了……你去哪儿了?”
楚月蘅轻咳一声,“我可以不回答吗?”
萧慕似笑非笑,“去看望李玄州,就这么难以启齿吗?”
楚月蘅:“……”
她默默翻了个白眼,而后嘟囔着,“知道你还问。”
说完,她转身将房门反锁,又走到里间点了一盏油灯。
“你怎么知道我去看李玄州了?”
楚月蘅在桌边坐下,微微仰起头看向萧慕。
萧慕在她对面坐下,“不然你还能去哪儿?稍微想一下就知道了。”
“所以你刚刚是在试探我会不会撒谎?”
“不是。”萧慕淡定的否认了,并且回答道,“我只是想看你心虚的模样。”
楚月蘅:“……”
信不信我打死你?
她气哼哼的灌了一口水,想起之前多日来心中沉甸甸的疑问。
默了片刻,她神色严肃起来,看向萧慕道,“我有话想问你。”
“问什么,李玄州?”
他语气轻飘飘的,但楚月蘅还是从中听出了一点醋意。
啧,小气鬼,每次提起李玄州都这副模样。
不过这件事非问不可,所以楚月蘅坚定点头,“对,就是想问你关于李玄州的事。”
“哦。”他应了一声,神色没什么变化,“想问什么?”
深吸一口气,楚月蘅满心紧张的盯着他,“刘亦和袁美人偷情被皇上撞见,这件事跟你有没有关系?”
萧慕沉默了片刻,点点头,坦然的望着她,“有。”
楚月蘅怔了一下,心渐渐下沉……也不知是没想到他会答的这么干脆,还是没想到真的是他做的,一时间反倒有些无措起来。
她就这样沉默了好一会儿也没有说话,最后还是萧慕开口,“所以,你会为了李玄州怨我吗?”
楚月蘅抿了抿唇,“我……我不会因为李玄州怨你,但是我想知道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