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过头,便看到了从门口进来的女人。
她长相分外美丽,皮肤白皙而五官清冷,发间戴着缀着绣球花的钗饰,相当有古典的气质,只是人方才一开口便彻底破坏了那种氛围感。
“请问您是……?”继国神理问。
“自然是这段时间累死累活把你救醒的医师。”女人说道,“我的名字,垣本花子。”
她相当熟练地将手搭在了少年的额头上试了试温度。
“真是的……战斗的时候从来都不考虑一下自己身体的承受力。你一个小孩子还跟他们学坏了。”垣本花子怨念极深地抱怨道。
“是我的过错。”继国缘一低着头说道。不知是不是这段时间操心极多,他的眉宇间比以前增添了几分忧郁。
“我又没点名,你就自动对号入座了吗?”垣本花子没好气地说道。她每天看的病人和伤员很多,忙碌的生活让她说话总是夹枪带棒。
她三两下就完成了诊治,飞速地在纸张上开出了一连串的药品,递给了旁边的女孩,“小梨,待会按照这个来煎药。”
“是。”被叫做小梨的女孩点点头,她就是一开始将其他人叫来的那个医童。
很快,两人就都离开了这个房间,只剩下了继国缘一与继国神理这两兄弟。
“这里是哪里?”继国神理率先开口。
“鬼杀队。”继国缘一回答,“它是专门抵御恶鬼侵害的组织,你现在在它专门负责治疗伤员的蝶屋。”
“所以,”继国神理思索了一下,“那天晚上我遇到的生物,难道就是‘鬼’吗?”
继国缘一点点头。
他垂下眼睛,说:“我加入了鬼杀队。”
听到他的话,继国神理没有对他的决定质疑,只是沉默地看了对方一会。
继国缘一的确是一个相当善良的人,即使加入这样的组织会有各种各样的危险,他也绝对不会畏怯。
“缘一有什么事情是在瞒着我吗?”继国神理忽而说道。
他已经很久没有像是小时候那样,直呼自己兄长的名字。现在显然是感觉到了一些异常。
继国缘一微微一怔,才别开眼睛说道:“……没有。”
“那看来就是有了。”继国神理抿唇,“是诗姐姐吗?”
如果诗刚刚诞下孩子,那么继国缘一哪怕是未来会加入鬼杀队,也绝不会这么快,这么坚决。
继国缘一一时间沉默。
他最终说道:“孩子没有活下来。”
“因为,我没有带产婆回去。”
继国缘一眼前的视线变得模糊,他声音不自觉地带了些颤抖:“路上遇到一个,腿脚不便的老爷爷,我就先翻山把他送回了家……”
因为诗原本的产期是第二天,所以继国缘一并没有那么着急,决定把老爷爷送到目的地之后,自己先回家,第二天再去镇上请产婆。
只是,当他回到家的时候,只见到了倒塌的房屋,他的弟弟浑身是血趴在地上几乎没有声息,而他的妻子捂着腹部挣扎。
“因为……因为我没有及时带产婆回去,”继国缘一深吸了口气,硬生生压下了哽咽,继续说道,“孩子被生出来的时候,满脸发紫,已经没有气了。”
这个青年总是挺直的脊背塌了下去,他面前的榻榻米上,被水珠浸湿了一圈。
继国神理微怔。他张张嘴,找回自己的声音:“对不起。”
“都是我太弱了,没能杀死那只怪物,”他说,“没有完成哥哥说照顾好姐姐的承诺。”
继国缘一只是摇头。
他一点也没有怪罪自己的弟弟,只是感到自责。他既责怪自己没有护住诗,也责怪自己让弟弟受到了这样沉重的伤害。
继国神理抱住了这个刚刚失去亲子的男人。
在他昏迷的这十天里,一些变化在继国缘一的身上产生了。他依然善良纯粹,但却多了一种隐约的忧郁。
继国缘一靠在自己弟弟未曾受伤的一边肩膀上,感觉到了对方温柔的拥抱。
这些天里,他未曾向任何一个人展露过自己的脆弱,也从没表现出自己的疲惫。
作为丈夫,他安慰着痛失孩子的诗;作为父亲,他亲手安葬了自己刚刚出世的孩子;作为兄长,他夜以继日地照顾着自己昏迷的弟弟。
现在,也有一个单薄的肩膀靠过来,给予了他一份坚定的支撑。
一刻钟之后,障子门被拉开,小梨刚想要进门打扫,却见到靠在床铺上的少年将食指压在唇上,对她轻轻摇头。
她的视线下移,便看到了床铺边的男子。
这位初初加入鬼杀队的剑士相当有名,仅仅用了几天时间,杀掉的鬼就已经达到了鬼杀队一星期的量。
现在他躺在属于自己弟弟的枕头上,身上被盖了毯子,睫毛的阴影遮掩了眼下的青黑,此刻闭着眼睛睡得正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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