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时节,稻花村满地薄霜,寒气入骨。
天才蒙蒙亮,继母戚氏便不由分说的把温小米拽起来,拖到水井旁洗漱,而后再带回来,将她按坐到破旧的梳妆台前,如同一具提线娃娃般摆动。
当镜子里映出她那张胖嘟嘟的芙蓉脸,以及那身大红的交颈盘扣细棉的嫁衣,她才想起身在何处。
“小米,今日起,你就是别人的媳妇了。这做媳妇和当闺女可不一样。在咱家,你还是闺女,爹娘、奶奶都宠着你,家务活舍不得让你做一分。可到了婆家,你就要承担起为人妻为人母的责任。不能再有小孩子脾气,家务活要抢着做,孝顺公爹,凡事要以夫君为先,不再刁蛮任性,惹夫君生气……”
戚氏一脸慈爱地对她说了许多出嫁的训诫之语,见她呆愣着不动,也不以为意,对等候在一旁的老妇人说,“劳烦婶子了。”
便转身离开。
走出门口时,抚了抚鬓角,嘴角不易察觉地勾起。
终于将这个被丈夫、婆婆千娇万宠长大的继女扫地出门,她只觉得十几年笼罩在心头的阴霾,终于烟消云散。
老妇人上前,给小米涂了面粉,拿来一根红棉线,替她净面。
这里的风俗是,女子出嫁前,必须请一位子孙满堂的妇人净面修容。这老妇人是她的嫡亲婶娘,是公认的全村福气最旺的女人,很有分量。
她见小米如木疙瘩似的坐着,心里头便有些不喜。
“我说丫头,俗话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那许家儿郎虽说长相不是很合人眼意,可他好歹救了你一命,还答应娶你,礼金给的也是全村最高的,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温小米垂下双眸,轻轻的“嗯”一声,半个字都没多说。
冷洌的寒风透过半开的窗棂,卷入屋内,使得整间屋子寒意更深。
老妇人冷得瑟缩了下,看着小米面无表情的脸,她眼里流露出鄙夷之色,撇撇嘴不再说什么,直接便开始了,想早点把活儿干完走人。
把脸上的绒毛绞了,瞧见她肤色白皙,连白粉都不上了,只给她的脸颊打上两驼夸张的红团,涂上口脂,像是很满意自己的手艺,左右端详,点了点头,转身便走了。
四下里安静下来。
温小米定定地看着镜子里那陌生的自己,良久,才长长叹了口气。
她在前世是个独立自强的女人,还是个不婚主义。
可一睁眼,就成了这古代秀才家的嫡女,一个空有美貌却被继母养得又肥又懒又蠢的废柴,还被逼着嫁人。
这巨大的落差,她实在很难说服自己去接受。
真要嫁吗?
可原主湿身的样子,被新郎看过,名声已毁;若她不嫁,村里那些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她。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且嫁了再说吧。
不管身在何处,人总归要认清现实、随遇而安的,不是吗?
外边天色一点点亮起,逐渐的来了一些人。
这些都是今日来吃酒的、帮忙的。
她起身,找来帕子浸湿了,将脸上的劣质脂粉涂掉,好让自己清爽些。
忽地房门被推开,有人疾步走了进来。
“小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