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曾总?五分钟吧。”
“我现在追还来得及吧?”
陈亦茂天真地眨眨眼:“你不是不稀罕他的钱?”
“他的钱到了我手里,就是我的钱。”
“不怕扎手了?”
“扎心我都不怕,还怕扎手?”
“万一偷鸡不成蚀把米?”
孟甜甜用舌尖剔了一下粘在后槽牙上的最后一点点太妃糖:“薅他一根毛下来,我就不算亏。”
“现在六分钟了。”陈亦茂往门口一指,“go!go!go!”
就这样,孟甜甜像离弦的箭一样射了出去。
一出咖啡厅,孟甜甜看曾煦在门口吸烟,看那烟屁股都快烫手了。
阿弥陀佛!再晚来个几秒钟,他远走高飞,她找都没处找去。三年前,是她提出的离婚。前脚离婚,后脚她拉黑了他形形色色的联络方式,搬家、辞职,一口气从他的世界中消失了。今天的久别重逢,她能猜出个大概——头两年,她知道他有找她,但这一年半载,他不找她了,也就不存在找到或没找到,这次,是他的公司无意间看到了她和陈亦茂的视频号,他无意间看到了她,他心血来潮,仅此而已。
今天的最高气温二十二度,宜人。
但风有五级。
孟甜甜停在距离曾煦两米的位置,刘海儿被吹了个中分,抬手拨好,再吹,再抬手拨好,没完没了。
她索性不再拨了。
曾煦摁熄了烟,看了一眼孟甜甜光洁的额头。上初一时,她的额头总冒青春痘,为此,她剪了个齐刘海儿遮遮掩掩,每次见他,防风跟防贼似的,见别人时,却用一条发带把齐刘海儿箍上去,迎着风,昂首挺胸,说青春痘要“呼吸”才能好。他从背后喊她,她又做贼似的,手忙脚乱地把发带拆下来。
从那时起,她就超级超级喜欢他。
超级超级,这是她的原话。
再多的回忆,三秒钟也绰绰有余了。
三秒钟后,曾煦走人。
“是生活!”孟甜甜大喝一声。
好家伙,这没头没脑、慷慨激昂、抑扬顿挫地……在路人看来,孟甜甜活脱脱一流浪诗人。
曾煦驻足,但没说话,甚至没回头。
“是源于生活!”孟甜甜一不做二不休,“我承认,视频是源于生活。”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孟甜甜比谁都知道曾煦的(狗)脾气,要拿下他的投资,就得顺顺他的毛,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别说一句“源于生活”了,就算他让她说“我们认识的二十年都是我的错”,她也得说,大不了……就当放屁了。否则,弹尽粮绝的她是不是诗人不一定,但一定会流浪。
更何况,他欠她。
离婚后,他一度挖地三尺地找她,不就是因为他欠她吗?
如今她给他这个机会,十万块的投资,她也不白要他的,投资嘛!有回报的嘛!大家有钱一起赚嘛!皆大欢喜。
“那请问孟小姐是什么心情?”曾煦回过头,一刹那的云遮日,脸色跟着天色暗了暗。
“现……”孟甜甜结舌,“现在吗?”
孟甜甜心说今时不同往日了吗?往日,他还多多少少有愧疚。今时,他跟这儿装什么大尾巴狼呢?有钱就是不一样了呢!
“不,拍视频的时候是什么心情?”
“我忘了。”
曾煦微不可察地抿了一下唇,小幅度地摇摇头,似乎是在说:脑子不好?我不和脑子不好的人合作。
“不,不是忘了,是没心情!”孟甜甜破釜沉舟,“我是个演员,面对镜头的时候,我的心属于角色,不属于我。你如果问角色的心情,那喜怒哀乐,都有。你如果问我的心情,sorry,那就是没心情。”
孟甜甜大义凛然,但内心os如下:姓曾的,你想让我说什么?说我拍视频的时候心里满满都是你?呵呵,洗洗睡吧,梦里啥都有。
万幸的是,破釜沉舟好使。
曾煦面对孟甜甜,双手插了兜,微微一笑:“孟小姐是个敬业的人。”
这是曾煦今天第一次笑,像是有一根无形的橡皮筋,猛地将孟甜甜弹回了若干年前。十几岁的曾煦不爱笑,为了博他一笑,她使出浑身解数。后来曾煦爱笑了,可惜那些笑——那些被她视若珍宝的笑,到头来并不属于她。
“敬业的人,”孟甜甜要一个结果,“运气不会太差吧?”
曾煦一锤定音:“的确。”
“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yes!孟甜甜偷偷一握拳。大丈夫能屈能伸,她追出来,叫屈,刚刚的大义凛然,叫伸。而曾煦和久唯传媒的十万块,叫雪中送炭。无论如何,她和陈亦茂的视频号能活下去了,她也不至于负债累累,风餐露宿了。
而孟甜甜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曾煦也在握拳。不同于她庆祝地握拳,他每一个指关节都在较劲,一忍再忍,才没有像小时候一样去捏她的脸,好让她闭嘴。不过,十万块买她后会有期,曾煦也觉得值了。
姑且,算皆大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