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还想在前头?
落人家八里地了。
做了七年的记者,曲伶伶要掌握孟甜甜的动向,并不难。
今天,孟甜甜和陈亦茂一在大庭广众之下露面,就有人给曲伶伶通风报信。
连日来,曲伶伶苦于不知道怎么和曾煦捅破这层窗户纸,正好,今天正好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
她致电曾煦,说有个惊喜。
曾煦问什么惊喜?她让他跟她走就是了。
二人陷入了沉默。
论以静制动,曲伶伶比曲思文会得多。
最后,是曾煦打破了沉默:“有关孟甜甜?”
曲伶伶默认。
曾煦痛痛快快地跟她来了。
电影院?曾煦在来时的路上,想到的可能性无非是孟甜甜来看电影,大不了……是和男人来看电影,或者在电影院打工?他万万没想到她是跟这儿演电影!
在“活该我有对象”的短视频中,曾煦看过孟甜甜和陈亦茂牵手、拥抱、腻腻歪歪,算是扎过预防针了,而且是类似于万箭穿心的预防针,但再看大活人的表演,只能说防不胜防。曲伶伶叫了他好几声,他都没听见,只觉得孟甜甜和陈亦茂中间有个漩涡,把他往里吸。
他反倒能听见孟甜甜对陈亦茂说:“曾小煦,我们一辈子相敬如宾,好不好?”
他能看出来孟甜甜和陈亦茂在拍摄他和她的哪一段往事。
当时,孟甜甜就是诌出了这么个成语——相敬如宾。
她难得用个成语。
当时他们还不到二十岁,她打心眼儿里冲着和他一辈子。
幻听。
如今只剩下幻听。孟甜甜说的是:“陈小茂,你对我真好!”
“曾总想看什么?想怎么看?”陈亦茂只当是甲方爸爸来视察,“太不巧了,我们这要收工了。”
“再拍一条。”孟甜甜打断陈亦茂,“曾总和曲姐姐乘兴而来,我们总不好让人败兴而归。”
换言之,既然要看,就让你们看个够。
“不过……”孟甜甜一不做,二不休,“劳烦曾总帮个忙?”
曾煦和曲伶伶拿不准阔别三年后的孟甜甜,葫芦里会卖什么药。
陈亦茂对孟甜甜窃窃私语:“哥,你真要曾总客串?”
孟甜甜走向一旁事不关己的摄像兼后期。世道不好,两周前孟甜甜招兵买马,简历像雪片一样飞过来。一天五百块的工钱,大家自带价值五万块都不止的设备蜂拥而至。
“你歇会儿,”孟甜甜解放了摄像兼后期,请曾煦接手,“曾总从镜头里看,更直观。”
曲伶伶最先倒抽一口冷气。
所以孟甜甜不但要曾煦看她和陈亦茂搂搂抱抱,还要曾煦为她记录这一幕?
士别三日,刮目相看。曲伶伶来时胜券在握,甚至在期待一出好戏。眼下到底是谁在看谁的好戏,还真不一定。
曾煦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但一动不动,总不能算“喜”。
陈亦茂察言观色,扯了一下孟甜甜的袖子,“哥,人家是金主。”
孟甜甜是在场唯一一个泰然自若的。
如今再翻回头看,三年前的触底没什么不好,早触底,早触底反弹。最难捱的日子过去了,吴大夫建议她要更上一层楼,就要从避其锋芒到直面。所以她做了这个短视频号,还有比这个更直面的吗?
疗效真是杠杠的……
当曾煦从天而降,她乱一下下阵脚是人之常情,像是拿到最终的考卷,乍一看,难于上青天,细细看,不过如此。
眼下孟甜甜并非要为难曾煦,更谈不上报复,只是要让他知道,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十一年前,孟甜甜和曾煦一并考入本校的高中,他还是名列前茅,她从吊车尾,进步到了中后段。同年,比他们大三岁的曲伶伶高考失利,与全国数一数二的学府失之交臂,去了外地一所仍是多少人可望不可及的大学。
开学前,孟甜甜和曾煦送曲伶伶到火车站。
曾煦话少,就像个摆设。
曲伶伶还没从高考失利中缓过劲儿来,话也不多。
只有孟甜甜像说单口相声,末了又跑去跑回地给曲伶伶买了兜零食,让她在火车上解闷儿。
跑去时,她还愁曾煦和曲伶伶会不会大眼瞪小眼,尴了个大尬。
跑回时,她看曲伶伶将脸埋在曾煦的肩头,在啜泣。什么叫人与人的差距?学霸与学霸的惺惺相惜,是她这个学渣get不到的。她三年后要是能考入曲伶伶的大学,祖坟冒青烟!
然后,孟甜甜将曲伶伶拽入自己的怀抱:“姐姐到我怀里来,我这身板儿结结实实,曾小煦不中用的。”
这是孟甜甜的肺腑之言。首先,她觉得她比曾煦更像一座靠山。其次,曾煦有洁癖,万一曲伶伶搞曾煦一身鼻涕,曾煦还不得跟曲伶伶急眼?
直到多少年后,孟甜甜再回忆那一幕,才知道那是一根针。
“曾总?”孟甜甜不卑不亢地立于摄像机旁,再次请曾煦接手,“赏个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