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可汗锋芒毕露之后,是一个又穷又横的人。
而朝堂又是一个蛮横的朝堂。
关中人一样蛮横,整个大唐都带着一股横气与雄心。
就这么一个蛮横的天可汗,蛮横的朝堂,蛮横的大唐偏偏有一个老实憨厚的太子。
当真让人惆怅,也难怪李世民一直给这个太子压力。
“说起外交院的事情,孤还听闻了回鹘的事情。”李承乾放下精致的陶土茶杯,“此次李绩大将军出征回来,回鹘的使者也来了,而且还带了五千匹战马,羊群三万,骆驼或皮毛不计其数,他们的诚意很足。”
听着雨水落下,天空又响起几声炸雷,张阳的目光看向华清池,雨水落在池中很是热闹,整座骊山在这场大雨中安静了下来。
小清清伏在胸背上,双手扶着下巴在屋檐下瞧着大雨。
“太子殿下觉得我们应该接受吗?”
“既然回鹘这般有诚意我们就应该接受才是。”
张阳摇着手中的蒲扇,身体靠在椅子的后背上,有些许雨水落在身上倒也不见怪。
再给太子倒上茶水,犯难道:“太子殿下有没有想过一件事。”
“是何事?”
且看李承乾这不灵醒的模样,张阳怀疑当初历史上这个太子会造反多半是被人裹挟忽悠的。
这种人怎么会想到造反的?根本不是这块料。
太子身边有坏人呀。
张阳颔首叹息,缓缓放下茶壶道:“当初我们派出使者希望回鹘人将多弥可汗放回薛延陀,交给夷男可汗处置,但他们拒绝了,在我的印象里,外交院劝了劝,劝到真的劝不动了。”
“那夷男可汗忍无可忍才去讨伐回鹘人,而之后大家都知道夷男可汗带着薛延陀的残兵并不是回鹘人的对手,因此当时李绩大将军怀疑回鹘人不仅不想交还回鹘可汗,更想要趁机侵占薛延陀的领地。”
李承乾思量着,回忆着当初,“孤没听李绩大将军这般说过,也没见文书战报有记录这些话。”
“太子殿下。”张阳双手揣在袖子里,后背挺得笔直,“李绩大将军说没说过不重要,重要的是回鹘人有不臣之心。”
李承乾喝下一口茶水,感觉这个时候张阳很可怕,他的言语像是一头恶虎,已经准备好吃人了。
“若是别人忤逆了大唐旨意,事后都只要赔罪,送点礼就了事,难免会让人觉得大唐人太没脾气。”
“可是……”李承乾深吸一口气又道:“回鹘送的战马牛羊不少了,回鹘使者说已经拿出了举回鹘全境上好的战马的牛羊,来向大唐赔罪。”
“太子殿下且看,只要我们大唐拒绝了这一次赔罪,那么他们的这些战马只能白白给了大唐,尚且给这些战马羊群不说,只要我们拒绝了,他们还能拿出更多。”
享受着凉快的风吹过,张阳又道:“太子殿下真以为回鹘人只有这些家底吗?未免太低估他们了。”
李承乾怔怔不语,不想听他再继续说下去了,总觉得再听下去也会变得像张阳这般险恶用心,人呐应该怀有一份赤诚之心才是,怎能处处都是算计。
不多时,雨水便停下了,天空还是阴沉沉的,说不定过不了片刻还要下雨。
李玥陪着太子妃从屋中出来,看来俩人聊得很开心了。
太子与太子妃的婚事,也是费尽心思这才撮合的。
雨后的骊山很凉快,风吹过的时候还会带来山林间的水汽,让人的精气神更好了。
来到温泉池边,李承乾对骊山行宫也有印象,只是那时候的太子是李建成,那时候的自己只能站在温泉宫,根本不够身份进入。
小时候也总是被李建成一家压一头。
父皇和母后也没少受委屈与刁难,现在好了父皇即位了,李承乾看着眼前。
俩人脚步放慢,李承乾说着小时候的事情,转眼间已是东宫的太子,更成婚了有了孩子。
李承乾感慨道:“这温泉宫没了,又何尝不是一件痛快事。”
张阳揣着手站立,“我打算在这里建一个温室,先从养地换土开始,别看现在寸草不生。”
“温室?”
“对。”张阳又解释道:“这片地长久被温泉的水渗透,已经坏了土,我来来回回换了三次土,过了三两月就能长出一些杂草,就说明这片地可以种菜了。”
“打算在秋天的时候,在这里多铺上一些草木灰,再等深秋时节搭建好温室,冬天的时候就有蔬菜瓜果了。”
看李承乾的神情木然,张阳朗声笑道:“哈哈!大唐要有温室蔬菜了,可喜可贺才对,太子殿下不妨留下来一起用个便饭,来庆贺一番。”
“也好……”
听不懂他的话,只能先点头答应下来,半年不见张阳,他真是越发古怪了,不像个正常人。
见他要回去,李承乾脚步跟上,“孔颖达老夫子说给孩子们讲课,对弟弟妹妹们的谈吐与主张的风气不满。”
“我们骊山学派有自己的追求,这天下如此多学派,容许有骊山一派吧。”
“若是骊山学派能够为社稷立功,不仅允许存在,父皇还会扶持为骊山学派正名,将来名扬天下未尝不可。”李承乾还有忧虑,“只是这件事会惹出许多是非的。”
听着太子的担忧,婶婶已经将饭食准备好了。
张阳请太子喝骊山特有的麦酒,“这酒水清爽,再过一个月就喝不到了,太子殿下来得及时。”
李承乾一碗接着一碗喝着,还有些许猪肉,吃得倒是欢实。
一顿饭用完,李承乾带着太子妃与孩子准备离开。
“明日下午,太子殿下与在下,再带上魏王与河间郡王一起钓鱼如何?”
“甚好,孤来骊山暂未有别的安排。”李承乾作揖行礼,“还请万事小心,新设学派会惹出许多是非的。”
“太子殿下慢走。”
“不用送了。”
一直送太子到了山腰处,看着他们平安走下石阶,张阳这才与媳妇一起回去。
“皇兄刚刚说的是非,可是孔颖达老夫子的忧虑?”
“嗯。”张阳点头不否认,“我觉得在绝对的生产力面前,完全可以将那些非议碾成粉,妄图非议我们的声音终将只能成为笑谈,他们以为我们骊山这五年都在干嘛?以为我们整天种田养鸡养鸭吗?”
小清清又想跑去厨房,依旧被小熊给叼了回来,她挥着拳头打着它,弱小的拳头根本造成不了伤害。
它委屈地趴在地上,任由小主人拳打脚踢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