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这个鬼祟的中年男子便是那裴矩的儿子,裴宣机。
只不过这个裴宣机怎么看都不像是个英雄好汉。
李泰与他一番推心置腹地交谈后,得出了一个结论,这是一个表面看起来谄媚,其实是个口风很紧的人。
想要从他嘴里问出一星半点的线索,他总是能够借着一股糊涂劲糊弄过去。
李泰又道:“当初裴公也是一代豪杰,怎么你……”
裴宣机拱手道:“老夫乃名仕之后。”
“行了,你也就名仕之后能够招摇撞骗了。”
“老夫本是名仕之后,何须招摇撞骗?”
李泰仰天道:“裴公若是知晓你这般德行,会在九泉之下气成什么样。”
裴宣机笑道:“魏王殿下不用担忧,家父在世之时时常鞭打老夫,他老人家常说打够了打不动了,便不会再动气了。”
“呵,你还挺骄傲的?”
“人生在世,就剩这点骄傲了。”
“本王再给最后一个机会,你到底来做什么?”
裴宣机低头看着渭水,“老夫真是来钓鱼的。”
李泰脸色一黑挥手道:“丢河里喂鱼。”
侍卫神色凌然,“喏!”
“慢着!”裴宣机举手大声一喊,“老夫确实是来盯着骊山此次纸张买卖的。”
李泰再问,“谁派你来的?”
“老夫只知道那人讲话时是河北口音,对方只是说来这里看看骊山的动向,来看看骊山是否真的会将纸张卖出去。”
裴宣机的目光看向那几个空手而归的商贩,“老夫已得到结果了。”
这人说着话,晃晃悠悠就要离开,李泰的侍卫又将这人拦住,他要换个方向离开,便再拦住,他要再换一个方向,又被拦住。
再转头,只剩下跳河一个方向。
裴宣机长叹一口气,“魏王殿下到底想要老夫如何做,难道真要跳河喂鱼吗?”
“裴兄,你若是能与本王说实话,也可以放你离开。”
“……”
一阵萧瑟的秋风吹过河边,再看他懊悔又纠结的神情,李泰又道:“怎么?到现在你也不愿意说实话吗?”
裴宣机躬身行礼,“老夫便实话实说了,会在骊山也是因为时常念红楼那卷书如痴如醉,十分仰慕骊山县侯的才学,生平之志想与县侯共谋一醉。”
正慷慨陈词,他全然不顾李泰鄙夷的神情。
仰天长叹为何名仕之后,是这般这样子。
河东裴氏的脸面都要被这人丢尽了。
裴宣机还一脸严肃,正声道:“不知道魏王殿下能否引荐?”
李泰扶着额头背过身不去见他,“替裴公给本王揍他一顿。”
“喏!”
裴宣机步步后退,看眼前众人神色多了一些畏惧,直到对方的拳脚真落在自己的身上,他抱着头大声道:“说!老夫什么都说?”
“停手!”李泰提了提裤腰带,蹲下身看着狼狈的此人,“现在就说!”
裴宣机委屈地擦去不住流下的鼻血,“下官想要找县侯谋一份前途。”
李泰摇头一叹,“丢进河里喂鱼。”
“慢着!”裴宣机连忙又道:“是骊山造纸术!那人说要买下骊山造纸术,若此事能成,老夫也可娶个五姓女光耀门楣。”
李泰指着他气得笑了,“裴公一心为社稷,你的志向竟然只是为了娶个五姓女?”
他整了整自己的衣衫,“有何不可?”
“滚!告诉那人,要买下骊山的造纸术,他们要拿出更多的银钱。”
“不知十万贯钱可够!”
李泰没答应只是说了句,“不够!”
“那……”
“赶紧给本王丢到官道上去。”
“喏!”
裴宣机被一群侍卫架着离开,他嘴里还说着,“魏王殿下二十万贯也不是不可以……”
“三十万贯……”
声音越来越远,直到听不见。
姐夫最近一直都在山上,整天种菜。
一个一身本事还未施展的人埋头种菜,有名仕之后却只想娶五姓女。
这世道天理不容的事情真是越来越多了。
李泰走到姐夫的面前,“抓到了一个人。”
“……”
“本王又给放了。”
“……”
依旧是沉默以对,李泰跺脚道:“姐夫!你倒是说句话!”
张阳依旧锄着地,打算将这里的菜苗送到骊山的温室去。
“有个叫裴宣机的家伙,他是裴矩的后人,他口口声声说仰慕姐夫的才华,痴迷于红楼的故事,可言语中多有躲闪,他知道一定还有更多他只是不愿意说出来。”
李泰是个聪明的人,让他应付这些事情正好。
张阳提着一篮子菜苗,“这件事就交给魏王来办。”
李泰又道:“他们打算买骊山的造纸术。”
张阳笑着与他进行了一番长谈,一个似诈非诈的计划缓缓展开。
说完这些俩人坐在田埂边,张阳双手揣在袖子里,“你说这个裴矩的儿子,怎么落得这副德行。”
“姐夫,勋贵之后放浪形骸的人太多了,又何止他一个。”
“说来也是。”
俩人达成了共识,裴矩的功勋很多,足够他的儿子挥霍一辈子了,当一个人不愁温饱,又挤不进朝堂,他的目标就会转移,从而人生追求便是五姓女了。
这是一个情理之中,意料之内的结果,除了替裴公觉得丢人,没太多的感想,嗯,多么丢人的志向,怒其不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