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文本重新将这份奏章递回又道:“这县侯所言还真是少见。”
“朕让他任职太府寺卿,希望他能够脚踏实地做事,以往在礼部的种种错事朕都不与他计较了,只希望他能够长进一些,他还年轻有些冲撞和不切实际的想法,朕也任由他了。”
皇帝惆怅地坐下,讲完这番话又是一声叹息。
窗外吹来一阵冷风,原本阴沉的天空下起了雨。
有些雨水飘入窗台,王公公将窗户虚掩,留下一些空隙,这样雨水不会有太多溅入。
现在陛下不喜太过封闭的空间。
岑文本点头道:“陛下说的是,现在县侯要脚踏实地,不过臣近日查问骊山,确实见到了一些事。”
李世民喝着茶水点头道:“是吗?你且说说。”
“自骊山有了自己的作坊,在骊山的乡民每月都可以得到工钱,可以每每年底都能够得到一笔不菲的银钱,用县侯的话来说就是分红。”
“这是每年都有的,每家每户奖金多则是数十贯,更是有上百贯的。”
李世民颔首道:“不过是用银钱收买人心的手段。”
岑文本又道:“骊山的村民俨然已成了富户,可他们还是不愿意离开骊山,亦不愿迁入显贵的长安城,反而是更愿意留在骊山,因为在骊山劳作,只要你不离开,有何病痛骊山医馆都可以治病,往后年迈体衰,骊山一样可以给他们养老。”
深吸一口气,岑文本躬身道:“孩子从小读书,再到老人养老,骊山从孩童到老人一应都可以照顾。”
“嗯,如此说来,孩童可以一辈子都留在骊山,老人家也让自己的后人也留下来,周而复始,骊山经久不衰?他倒是好手段。”
李世民眼神中又多了几分不满。
骊山给乡民太多了,而他自己得到的甚少,这小子也算是在关中财力丰厚的一门权贵了。
哪有权贵给乡民这么多的,简直不像一个权贵该有的样子。
其他的权贵在做什么?忙着收缴食邑,忙着兼并土地,忙着结交宗室和朝中官吏?
如此看来,张阳在权贵当中确实是清流,清流得不可理喻。
他给乡民这么多,让其他权贵以后还怎么活?
李世民深知其中不可明说的规矩,张阳这小子多半就要被弹劾了。
窗外的雨水越来越大,皇帝的表情上多了几分笑意。
岑文本接着道:“陛下,臣还听说昨日骊山就定下了规矩,说是蓝田与高陵两县生产骊山所需,两县比较生产最多的一家不仅可以得到额外的分红,还能够得到骊山养老的机会。”
李世民不屑一笑,“不过是承诺而已,以后还两说。”
岑文本皱眉道:“若只是这样也就罢了,只是朝中对这件事的议论不少,已经有不少的辞官奏章送到中书省了。”
甘露殿内安静了片刻,李世民喝着茶水也不言语。
有一些雨水落在了窗台,也溅在陛下的脸上。
李世民的嘴角抽了抽,站起身朗声道:“你以为如何平息这些议论。”
知道现在陛下和张阳在较劲。
被夹在皇帝与皇帝女婿之间很不好受,岑文本的神情僵着,低声道:“其实要平息这一次议论也容易,只要陛下下旨,并且赞赏骊山的行为,同时也要督促骊山履行承诺。”
之所以说出这话,岑文本是希望陛下与骊山都有一个台阶下,皇帝与皇帝女婿该和和睦睦才是好的。
暗地里这么较劲什么时候是个头。
皇帝说骊山的不好。
骊山又说皇帝的虚情假意,最后还不是两败俱伤。
只要陛下拿出一副不和骊山计较的态度,并且赞赏骊山的举动,如此这件事便可以平息。
各自退一步。
等着陛下的回话,却久久没有回应。
最后传来的一声叹息,李世民吹拂着茶水的茶叶,又道:“将河西走廊的赋税表留下,你且退下。”
“喏。”
岑文本放下了奏章,刚想走,转过身又道:“陛下,臣还听闻骊山县侯收了一副死人骨架,他是宗室外戚,又是骊山县侯,也该端正一些。”
李世民点头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这女婿竟然收了一副死人骨头。
他拿骨头做什么?
匪夷所思,李世民想不通,想不明白,只是呵呵冷笑,又想到了上官仪的话语。
给保障,给养老?
朝中好不容易有点钱,建设朝堂还来不及,更不要说再拿出钱。
皇帝的笑得愈发阴森,让人不敢直视。
忽地拍案,李世民而起怒声道:“卑鄙小儿,得寸进尺!”
见陛下如此大怒,王公公当即俯身在地。
“养老?保障?你骊山有钱可以花,真当朕也如这般富裕?不知天高地厚。”
李世民将张阳的奏章当场给撕了,脸上近乎疯癫的笑容很是痛快,那些落下的纸张碎屑,犹如分尸的张阳。
早就不是当初第一次被这小子无理无耻行径惹怒。
现在李世民心态就平和很多,没有打砸甘露殿,也没有拔剑而起。
陛下与县侯之间的关系,哪有这么简单,岑文本也只是看到表面而已。
李世民批阅完奏章又看起了当初从骊山带来的一篇文章,寥寥三五页,写着一些话语,都是他与孩子们所言的教导。
多看了几遍,李世民觉得已摸到了一个轮廓,要是多看几篇这样的文章,说不定就能知晓那小子的骊山山门所立的宗旨。
此时骊山,张阳站在田地边看着这场雨水洋洋洒洒而下。
与推算的相同,今天果然下雨了,不过雨势比预想的要大。
田地距离渭水河不远,张阳走在岸边看着河水的水位,身边站着上官仪,李泰和李孝恭。
张阳叮嘱道:“上官兄,安排上游的各处村县,让各地的村县做好汛期的准备。”
“喏。”
李泰站在树下正了正头上的斗笠又道:“三五月一直都是水位上涨的时候,今年会特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