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她要结婚了。
尤楠嘴角苦涩,“沈知初,你总说我是小孩子,什么都不懂,你说的也没错,我的确还没长大,但是比你晚出生这么多年,又不是我能决定的,是个女儿身,也不是我能决定的,喜欢上你,更不是我能决定的。”
刹那间,这八年像是过电影一般,飞速在尤楠脑中闪过。
沈知初第一次给她做饭,糖醋排骨很好吃,她故意嫌弃,找茬,半夜又偷偷起来,去厨房偷吃。
沈知初第一次带她去游乐园,在鬼屋被吓得尖叫。
沈知初第一次背着她,焦急地去医院,她很冷,但沈知初是暖的。
沈知初喜欢吃南瓜粥,她喜欢里面南瓜的口感和香味。
沈知初胃不太好,床头要常备胃药。
沈知初常常忘记吃早饭,后来她绝食抗议,沈知初才慢慢养成吃早饭的习惯。
……
“沈知初,我们就走到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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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国。
又是一年盛夏。
“尤楠,晚上喝酒,去不去?”
尤楠摇头,笑了笑,“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你们玩得开心点。”说着拿勺子又舀了口,往嘴里塞。
“又在吃南瓜粥啊。”朋友嫌弃得直皱眉,“吃了十年了,也吃不腻。”
尤楠只是笑笑,齐肩的微卷发,给她添了几分柔和,眉间的稚气被岁月抚平,再也寻不到曾经那个‘泼猴’的一丝影子。
“女士们,先生们,欢迎您乘坐xx航空公司航班xx,从c国前往玉江市,预计空中飞行时间是15个小时……”
这座城跟她记忆里的样子相差不大,正午时分,温度依旧很高,透过院墙,可以看到里面的花坛。
马蹄莲换了扶桑花,不知不觉间,早已物是人非。
“尤楠?”
身后有一道女声响起。
她转过身。
是沈知芯。
“先坐吧,我去给你倒杯水。”沈知芯说完就去了厨房。
这栋房子还是老样子,只不过莫名觉得特别冷清。
尤楠端坐在餐桌旁,透过落地玻璃,看着院中盛开的花。
“先喝点水。”沈知芯把水放在桌子上,“外面太热了。”
尤楠说了声谢谢。
沈知芯变了。
尤楠也变了。
半晌,沈知芯叹了口气,主动提起了十年前,“你说的对,尤盛华狗改不了吃屎,结婚没到一年,他就出轨了,情人找上门,我实在受不了,就跟他离婚了。”
尤楠默了一瞬,说:“他怎么舍得,毕竟沈家这么有钱。”说着端起水杯喝了口。
沈知芯没敢看她,顺着她的视线看向窗外,“尤楠,沈知初死了。”
‘嘭---哗啦---’
水杯掉落在地,四分五裂。
“在你出国的那个冬天,心脏病,冬天没挨过去就走了。”沈知芯哽咽,“你说的对,是我对不起她,她太累了,竟然累出了心脏病,而我这个做姐姐的什么都不知道。”
心脏病。
出国的那个冬天。
她是什么时候有的心脏病?
尤楠突然想起来,一开始沈知初吃胃药的时候都不会避着她,可有一次,她去房里找她,沈知初一把推上抽屉,神色有些慌乱。
她不察,只是问她在干什么,沈知初说胃不舒服,吃点药。
尤楠不疑有他。
是那个时候吗?那个时候就有了心脏病。
沈知芯:“她秋天结的婚,办了婚礼,顺理成章地把沈氏给了林家,要求是不可以改招牌换名字,沈氏依旧是那个沈氏,这几年来,沈氏确实发展的越来越好,知初一早就打算好了,谁都没说,她提前就立好了遗嘱,这栋房子给你,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就一直在这里等着,现在你回来了,我也该走了,还有一笔现金,我会让律师联系你。”
尤楠僵坐着,没有表情,眼泪哗哗往下落。
沈知芯也跟着哭,眼角的皱纹明显,她憔悴了很多,也开始老了。
“知初没有跟林大少领结婚证,她说,法律认可的婚姻,须得是真心相爱的人才能领,若是真心相爱,就算法律不认,也无妨。”
沈知初是抱着尤楠的照片,笑着走的。
她不让人通知尤楠,她说她已经伤了尤楠的心,不能再让她伤心了。
或许,尤楠这辈子都不会回来,这样的话,她这辈子都不会知道。
沈知芯最后说:“她在弥留之际,突然问我十几岁孩子说的话能信吗?后来又自言自语说-----能信。”
尤楠表情破裂,肝胆俱碎,浑身不停颤抖,眼泪大颗大颗往下砸。
窗外烈阳依旧,可扶桑花开得再盛,也不如那年的马蹄莲好看。
----我曾这样热烈的活过,出生富贵人家,少时勤学苦读,遗憾未能从医,不能完成年少心愿,生活无悲无喜,波澜不惊,枯坐二十三载,得一仙人敲我心门,相伴八年,不知何时种下情根,其中滋味难以言表,心跳如鼓,口中含蜜,她奔向我时,我心澎湃,她痴看我时,疲累尽消,她说爱我时,活着竟如此美好。
遇到你,三十二岁寿终正寝,无憾。
-----沈知初绝笔。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