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夫人看向他的身后，皱起眉来。

“沈小姐呢？”

厉明渊随意地耸耸肩。

“说是家里着火了，回去了。”

“……”

厉夫人看了厉明渊一眼，知道是什么个情况，不想和他多费口舌，只是轻飘飘地开口。

“你大哥昨天打来电话，苏梨怀孕了。”

只一句话，厉明渊原本还在把玩打火机的手忽的一下顿住了。

但也只是一瞬间，下一秒，他神色如常，打火机灵活在手指之间转动，发出轻微的声音。

厉夫人看了看他的神色，没什么表情地笑了笑。

“到时候厉焰可能会带着苏梨回国，你这个做弟弟的，是不是还得去接？”

厉明渊很轻的嗤笑了一声。

“厉家人又不是死绝了，为什么要我去接？”他好整以暇地欣赏着自己母亲骤变的神情，“难不成就因为，大嫂是我曾经的未婚妻？所以我们亲上加亲？”

“厉明渊！”厉夫人气得声音拔高了两度，又抬眼看了看楼上，像是担心自己的声音吵到楼上的厉老爷一般。

她压低了声音，显得有些咬牙切齿。

“你要是真有那个能力，当初也不会让你大哥截了你的胡，你现在能怪谁？”

厉明渊还是笑着，眼神却有些冷。

“是啊，当初要不是您以死相逼，苏梨也不会和我分手，不是吗？”

厉夫人气极反笑，“我们厉家不会和那样来路不明的女人搭上关系，厉焰我管不着，但是你是我十月怀胎亲生的儿子，我不会允许你的人生被那样的女人沾染上任何污点。”

良久，厉明渊都没有说话。

直到时针走向晚上十点，他终于站起身来，理了理外套上的折痕，轻飘飘地看了厉夫人一眼。

“我倒真希望我不是。”

厉夫人的脸色僵了僵。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她听懂了。

她在沙发上坐得笔直，上好的蚕丝倾泻如瀑，背脊没有一点弧度，世家大族的贵妇气质一览无余。

她看似气定神闲地喝了一口茶，只有水面上微微波动的痕迹能证明她的身子在轻微地颤抖。

她抬眼看过去，却只看见了厉明渊消瘦的背影，缓缓消失在玄关。

厉明渊走后，厉卉看了看厉夫人的脸色，走到她身旁替她顺了顺气：“妈，您别生气，明渊这段时间忙跨过收购，可能心情有些不太好。”

厉夫人冷笑一声，“心情不好？我看是他又发病了吧？”

厉卉一怔，扯了个笑脸，“妈，您说什么呢，明渊小时候的情感障碍早就治好了，他现在只是忙于工作而已。”

厉夫人不再说话。

厉卉轻轻垂眸，只觉得有些悲哀。

谁家父母在知道自己的孩子患有心理疾病的时候第一反应是觉得他丢了家族的脸？

那时的厉明渊只有八岁，因为亲眼目睹一件事情而造成了严重的应激反应，整日整夜的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肯出门。

而当时的厉老爷只顾着带着厉焰到处参加上层聚会，厉夫人看见那样的厉明渊，也只是冷冷地丢下一句，“我们厉家没有你这么没出息的孩子，要是日后你的家产都被你大哥争了去，你就等着露宿街头吧。”

是厉卉回家见到厉明渊手腕上几道细细的伤痕时，才急急将他带去了医院。

后来，厉明渊的病治好了，可是他对自己的父母，也彻底没有了任何亲密和信任。

说来可笑，整个厉家，和厉家人关系处得最和谐的，是根本就没有厉家血缘的厉焰。

厉老爷几乎把所有的耐心和父爱都给了厉焰一个人，那个总是笑得清风和雨、人人称赞的厉家大少爷，如果不是他身体不好必须出国治疗，厉老爷也不会放心地把厉氏集团交给厉明渊。

厉卉忽然就觉得很难过。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妈，为什么从小到大，无论是我还是明渊，您从来都不会好好说话，您只会对我们严厉，对我们冷嘲热讽。明渊小时候考了班级第二名回家，您却罚他晚上不能吃饭，说第二名只能在第一名后面吃饭，妈，您真的到现在都觉得自己没有做错什么吗？”

厉夫人并不看厉卉，面容严肃。

“错？厉卉，你都已经是孩子的母亲了，为什么做人还是这么天真？”她冷笑一声，“你真以为厉家是什么温床吗？他如果不能拿第一，如果不能超过他的大哥，他以为他凭什么能拥有现在的一切？”

“他拥有什么了？”厉卉反问，“明渊真正想要的，从小到大都没有得到过！”

“少在这里犯矫情了，”厉夫人站起来，似乎并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多少人拼了一辈子的命都过不上十分之一这样的生活，他还想要什么？爱？温暖？这些都是人闲下来的时候才幻想的玩意儿，等他真的到了饭都吃不起的那天，你去问问他，是需要一块牛排，还是需要我这个母亲的爱？”

厉卉一时无言。

厉夫人睨了厉卉一眼，语带警告。

“还有你，厉卉。你丈夫这段时间的花边新闻属实多了一点，那些个女明星，我给你时间处理，要是处理不好，就让你丈夫来厉家一趟。我不管他姓什么，他是厉家的女婿，代表的是厉家的脸。”

“要是连一个男人都管不住，你也别做厉家的女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