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伤的几位将士有些连说话都难,只能一动不动地躺在榻上,时不时看看外头的天光,掰着手指头数一数日子,每日的盼头莫过于早中晚的三顿饭。
是的,伤员有额外的病号饭,正常情况下会比平时好上些许,且多吃一餐。
当然,这多的一餐大多时候也不过两块粗饼,或者两个极硬的馍馍馒头。
说起来也是凄惨,明洛自穿越至今,还没吃上过一顿荤素俱全、有香喷喷稻米饭的餐食。
最奢侈的也不过是被胡阿婆翻来覆去念叨的小米饭和一点腊肉腌菜。这个时代,稻米在北方是一等一的奢侈品。
毕竞南北还在打仗,军阀还在割据,商人在逐利也做不到穿越多个战区,把江淮的稻米运到关中来卖。
“你慢些。这一大份都是你的,没人来抢。”明洛看他狼吞虎咽地急切,不由得温声道。
校尉仰起刀伤挫伤遍布的脸庞,用仅剩的一只眼瞅着她。多么渗人的画面。
而明洛居然感受到了人眼中试图强烈传递出来的暖意。
暖热的米汤从唇齿流入内里,清香扑鼻,校尉只觉整个人都活了般,用力在嘴角挤出点弧度,调整了下自己的脖颈,冲她笑道:“这几日劳宋娘子辛苦了。”
近乎于气音的说话声惊得明洛差点松开端着盆碗的手。
娘子……
果然,说得多接触多,太容易暴露。
明洛心下一叹,咬唇看向他,一语不发。
“某谢过郎中的救命之恩。”校尉见状,旋即换了称呼,只是一只眼中的笑意愈发盎然,直直看得明洛不太自在。
明洛斜睨他一眼,凝声道:“校尉还是不要多思多虑的好,身体要紧,还需静养。”
可能是说话对眼下的校尉来说太过吃力,他这次只微微点了点头。
明洛起身而走,暗自嘀咕着,忍不住伸手提了提口罩。
唉,这人都伤成这样了,一只眼照样能辨识得出她的性别。
她这医务大营中‘住院’的伤兵骑步参半,毕竟战役还未正式打响,能用作袭扰和哨探的马军灵活机动性强,出营频率更高,自然也就伤势更重。
一般来说,能被挑去马军的多半射术也不错,自然意味着视力极佳,搁现代都是两眼1.5的主儿,妥妥能看到视力表最下面一排。
她这女儿身,还能瞒多久呢。
要知道,这些伤兵整日无所事事,手脚身躯多半有伤,不好随意乱动,就一双眼咕噜噜地到处乱瞄,处处扫视。
她每日来来回回,不知被这群人上上下下打量了多少遍。
也就幸好她是现代思想的灵魂,不介意异性非侵略性和骚扰性的目光,换做古代正儿八经的姑娘家,早羞得抬不起头来,掘地三尺了。
阿耶出征前的顾虑,是真实存在。
的明洛刚收拾完自个儿的碗筷,营帐的入口处便传来一阵怒骂声,还有略显耳熟的几声腔调。
她快步过去,只见俩小兵扶着一个浑身血污、上肢萎软的同伴。看模样,左手臂是彻底废了的。
“明明是有气的,为何见死不救?!”
正是午后来寻衅的其中一个黑炭脸,见明洛现身直接耸了耸肩,摆烂道:“咱那处营小,救不活你这半死不活的伙伴,这才好心推你来此处试试,指不定能活呢。”
他轻飘飘地扔下两句话,便痛痛快快走了,直看得明洛目瞪口呆,难以置信。
先前也不是没有推诿扯皮的事儿,或是因伤重被送过来试试的将士,可起码都还说几句好话,知道委婉两个字咋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