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经折腾，《蜂鸟》剧组终于进驻了南天影视城。这个影视城在南城的西郊，是上海一个大老板来投资兴建的，号称第二个横店。除了《蜂鸟》剧组，还有四个剧组在里面紧张地拍摄，其中也不乏大牌的明星和炙手可热的小鲜肉，你方唱罢我登场，各种探班和追星的人络绎不绝，好不热闹。

        因为是编剧，幽谷也理所当然地跟着剧组进了影视城，现场改剧本，这活儿也挺累人的，但对影视这块还比较喜欢，所以他累着也快乐着。以前他也跟过几个剧组，知道这怕电影电视剧的活最辛苦，不是人干的活。演员也辛苦，一个镜头要拍多少回，远景近景反复拍，拍到最后演员们就像机器人似的。那些群众演员就更惨了，总是被来来回回地折腾，有的一天要死上好几回。

        这天上午，剧组要拍的是一场枪战戏，地点在影视城的上海滩，一比一比例的三、四十年代的上海街景逼真到几能乱真。在一栋洋楼前，穿着土黄色衣服的士兵，抱着道具枪，东倒西歪地坐在走廊上，等着拍戏。一辆国民党的军车开了过来，车子停下，从车上走下来一位外表很威严的人，他在剧中扮演的是军统上海站的站长，也是一位老演员，幽谷很熟悉的，就向他打了招呼，这位老演员马上把绷紧的脸松弛了下来，对幽谷挥了挥手，微笑着回应了他。据说这位老演员的片酬也拿到了数十万一集，虽然和那些炙手可热的小鲜肉们动辄上亿的片酬相比还有点微不足道，但在老一辈的演员中他的片酬算高的了。

        电影电视剧看起来光鲜，但实际拍摄过程却十分磨人，鸡零狗碎得让人要发疯，碰到下雨天，那简直比农民工工作的环境还要糟糕。幽谷想，这导演的活也不是一般人能干的，能混出个头绪来的，也是像孙悟空一样经历过八卦炉三味真火考验过的才能出人头地。这次剧组请来的是北京的一位著名导演，他也只是挂个名，在横店还有一部大型古装戏在拍，只在开机的时候来了一下南风影视城，真正的执行导演是阿一，这次的《蜂鸟》也是他证明自己能力的绝好机会，所以他也是卯足了劲要把这部剧拍好。

        田松也来到了剧组，他兑现了自己的承诺，将李可儿一下子推到了女四号的位置，在剧中演军统的机要秘书一角，戏份还挺多的。幽谷在心里一笑，这李可儿外形还可以的，但这演技到底如何，只有天知道了。但谁都知道，李可儿和田松的关系，既然田松是制片人，那么李可儿演女一号也有可能，现在不都是资本说话嘛，演技不演技的，不要太当回事。

        因为实力有限，《蜂鸟》的男一号和女一号都请了国内三线的演员，就这两个人已经拿去了剧组的大头经费，要是请一个一线的小鲜肉来演男一号，恐怕把剧组里的钱全部给他还不够呢。

        晚上，幽谷和扮演站长的那位演员老范一起在影视城河边的一座茶楼上喝茶。他和老范也算是老朋友了，几年前，老范曾在幽谷写的一部电视剧演过一个角色，当时老范已经是国内知名度较高的一个演员了，但他非常谦虚，在给幽谷的签名上写的“北京小演员”几个字。

        老范感叹现在影视圈太乱了，他说现在的剧组都不是导演为中心了，而是要以女明星小鲜肉为中心，他们漫天要价，有的片酬已经过亿，还爱来不来的，经常用替身，来的时候架势很大，房车开过来，有助理化妆等随从一大批人，那派头不亚于黑帮老大。最气人的是，整个剧组要等小鲜肉的时间，他不来，就开不了工。导演完全变成了他的打工仔了，连大气也不敢出。

        “原因是什么呢？”幽谷问，其实他心里已经有数了。

        “资本啊，背后的资本财团啊。”老范愤愤地说道，“观众爱看小鲜肉，女明星，资本就宠着他们，一部剧剧本怎么写不重要，导演是谁也不重要，有没有演技更不重要，关键就是要的小鲜肉们的那张脸。所以，他们拍戏很有意思，就拍脸，然后剩下来的活都交给替身了，观众们要是知道他们大多数时候看的都是替身，他们该有多悲哀啊。”

        “这也是观众咎由自取，他们的恶俗导致了现在影视圈的畸形。”幽谷叹道，“资本这东西是最趋利的，什么能赚钱它就往哪里去，没有道理可讲的。艺术被资本强奸了，这个时代令人悲哀啊。”

        “谁说不是呢，这个时代只认钱。”老范搔了搔花白的头发，一脸悲戚，“我们是老老实实讲演技的，什么细节上都较真，一丝不苟。可人家哪跟你玩这个，台词都不背的，有助理在旁边提词，提一句跟着说一句，连剧本都没看，下了车就演，你说这叫什么玩意嘛！”

        幽谷在心里一笑，这样看来，李可儿以后只要有资本在背后撑腰，也可以演女一号的，说不定一炮而红了，那就太有趣了。

        李可儿还是很善于抓住时机的，上次北京那个大导演来，李可儿贴身服务得很周到，端茶倒水，敬酒递烟，极尽殷勤之能事，估计这个导演要她晚上陪睡，李可儿眼都不眨就会答应的。可这个导演都是六十多岁的老头了，一脸的胡茬，满脸的肉疙瘩，到底有什么值得李可儿如此付出的呢，还不是想跟他混熟了，在他导演的电影电视剧里演个角儿，一不小就红了，后面就等着日进斗金了。据说这是很多演员上位的路线，红之前得被无数的导演潜，那些光鲜的女明星要是扒扒她们的成名内幕，说不定要让人大跌眼镜的。

        和老范喝完茶，幽谷回到剧组所在的酒店，刚进房间，阿一就推门进来了。

        “幽谷老师，明天的那场戏得改，你要辛苦一下了，晚上加个班。”阿一说。

        “怎么又要改了？”幽谷一听，满肚子不高兴。进剧组半个月不到，剧本已经改了不下几十回了，很多情节跟原来已经面目全非了。

        “这不是没办法吗，投资方的意思。”阿一堆着笑，“我也一点办法都没有，现在谁给钱，谁是大爷。我跟你一样，是给人打工的。”

        “好好，你说怎么改吧。”幽谷不想多跟他废话，自己也是为了那个二十万才委曲求全的，这部剧杀青之日，就是他解脱之日。不管怎么样，会拿到一笔不菲的稿费，谁现在还跟钱过不去。

        阿一就拿出导演脚本，一处一处给幽谷说了起来。阿一说投资方上海的那家公司现在对这部剧期望很高，说一定要打造出一个谍战精品，投放各大卫视，尤其是湖南卫视和安徽卫视，还有爱奇艺、腾讯等著名播出平台，所以原先的剧本不但要改，还要大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