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在亦不是第一个带着乐器上台的练习生。
前面也有过拿吉他弹唱的参赛者,但他是唯一一个装备如此复杂的练习生。
工作人员匆匆搬上来一台架子鼓,一架电钢,一把贝斯,还有大提琴和小提琴。
阶梯座椅上的练习生们都被他过于夸张的阵仗搞懵了。
“我去,这哥到底要干嘛?”
“什么情况,他不一共就自己一个人吗,连个队友都没有,搬这么多乐器上来做什么啊。虽然规则没明确不准,但应该不能自己请外援吧,他要找乐队给他现场伴奏吗?”
“呃佩服他的勇气,整这么大场面,万一最后他一表演结果’啥也不是’,那肯定会被嘲出天际的……”
“重点歪一下,感觉乐器质量看着好好啊,难不成是节目组给提供的吗?如果节目组只给他提供乐器这公平吗?”
不得不说,这一套乐器陆续搬运上来,练习生们比起看好更多的是质疑。
每届选秀都不乏想尽办法吸引眼球的那一类,不少人哪怕嘴上没说,心里都觉得明在亦大概是“差生文具多”,或是想“显摆”一下家境。
毕竟这年头进娱乐圈的富二代大有人在,无论是演员还是爱豆,都不仅仅是个例。
好奇伴随着争议,工作人员放置乐器的功夫,看台上逐渐嘈杂起来。
导师们也不是很摸得清头脑,在工作人员布置设备的时候,他们忍不住先翻开了一下明在亦的个人简历。
资料上写着明在亦今年二十一岁,上半年刚刚以honor荣誉学生的身份毕业于世界顶尖音乐学院,钢琴演奏专业。
他十六岁举办了第一场小型个人演奏会,去年结束了第一次巡回音乐会。
卢语乔意识到自己一开始对他产生了先入为主的偏见。
她本以为明在亦是玩票性质的,只是年轻有背景,觉得好玩儿来凑一波选秀的热闹,体验一下当练习生的滋味。
但现在看来并非这样,他似乎是认真的。
虽说现在名校的毕业证含金量也比不上从前,的确有掺杂水分的例子,但明在亦的履历还是能证明他有一定实力在的。
她不是很能理解,能开起来巡回音乐会应该前景极好,何必要冒险费劲跨半个圈子到娱乐圈来,接受无法预测好坏的评价。
他开演奏会或许岁月静好,但来选秀他的家世背景反而可能会成为观众不愿意给他投票的原因,应许舆论天然排斥,腥风血雨也说不定。
娱乐圈可不是有钱就能混出头,这一行的舆论很容易翻车,谁都没有把握能百分百抓准风向,观众缘是一种玄学。
哪怕再有背景,观众如果不喜欢,不买账就是不买账。
如果一件怎么看都“没必要”的事对方却选择要做,又并非一时冲动,只能归结于他真心喜欢。
“老师们好,我是明在亦。”
不像导师们和练习生们脑海闪过无数想法,明在亦心态相当沉稳,语调温和。
他身上有一种云淡风轻的气质,不急不缓。
跟他对视的卢语乔莫名心绪变得平和了些。
所有人的视线都在他背后的乐器上停留,明在亦礼貌地率先解释了一下:“我需要用这些来做loop station,给自己进行现场伴奏。”
他补充:“事先我有询问过节目组是否允许,节目组说不违反规定,但设备要个人自己准备,我就自己带来了。”
明在亦讲话语调很令人舒服,你能感觉到他丝毫没有敷衍,在以一种陈述事实的方式在跟别人进行对话。
江泰伊眼神明亮,很期待地往前探了探身。
这还是他第一次在现场看用loop station半即兴制作的舞台,他也想尝试,只是暂时没有机会。
并不是所有的练习生都了解什么是loop station,部分人是第一次听说。
“什么意思,他一个人就能完成现场伴奏吗?”
“差不多,相当于现场编曲,将音轨一个个叠加。”
“啊……所以这些乐器他全都会?!认真的吗??”
考虑到人的精力有限,尽管这个世界上的确有天才存在,还是有相当一部分练习生在心里觉得明在亦可能只是每个乐器都会一点,但不精。
这完全是正常想法,初舞台搞得太复杂,翻车的概率比成功更高。
陈述屿导师眼底闪过了然,这就解释得通了。
选秀历史上,这还是第一位胆子大到将loop station作为初舞台展示的。
现场录制一个个音轨进行叠加后循环播放,一旦有一个极小的失误,势必都会被无限放大。
比起谈话,导师们都更想先看到他的舞台,因此示意他直接开始表演。
明在亦率先拿起鼓槌,坐到架子鼓前。
他常年练钢琴,十指修长骨感,鼓槌灵巧听话地在他指尖旋转,在落下前沿着小拇指一路翻飞到大拇指,稳稳握在掌心。
持棒用的是扣腕式,双手内翻,第一个清亮有力的音落下。
交替击法转滚奏。
小鼓转低音大鼓,配合踩踏奏法。
江泰伊不自觉轻快地在膝盖上轻轻打着拍子。
极富感染力的鼓点清晰回荡在演播厅内,气氛瞬间就跟之前不一样了。
节奏基调定下来后,明在亦快而不慌地放下鼓槌起身。
这时第一个loop已经录完,场内开始循环播放他刚刚录好的鼓声。
摇臂镜头推进近景,将他落在键盘上的手转切到大屏幕上。
骨肉匀称,细长而有力。一双极漂亮的手悬在黑白键盘上,耐心等着节拍精准按下第一个键。
流动的旋律如不期而遇的风灌进胸膛。
钢琴音是沙沙摇晃的绿叶间倾洒而下的日光。
这场正式又不够正式的演奏随意而真挚,弹奏乐器的明在亦在赋予乐器生命的时刻,才好像真正让人触碰到他内心深处的灵魂。
他走近立麦,握着麦克阖上眼帘,由轻哼开始唱。
古老的留声机缓缓转动,在盛夏灼灼烈日中回到飘雪的暮冬。
“百年的树给日日相见又未曾谋面的天空写信”
“我想知道,我的不同”
江泰伊好像看到了弥漫着潮湿雾气的森林里,一棵平平无奇又独一无二的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