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认识,别人说的。”
“那个别人,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她是你母亲的故交。”
是昨晚与莫绛雪交谈的那个人吗?她记得那人清亮柔和的嗓音,听上十分和蔼可亲。
她手放在额头上摸了又摸,什么都感觉不到。
幼时照镜子,她看到过额头上的这抹朱砂印记,像一颗小小的水滴。
孩童启蒙读书时,长辈会把朱砂点在孩童的眉心上,意为读书开智,从此眼明心明。
她知道母亲教过她读书习字,却不知道这抹朱砂印记里,还残留有什么灵力。
也许只有她们这些修仙的人,才能感受到所谓的灵力。
她心中有些黯然,随即又振作起来,小声道:“那我以后,就叫谢清徵。”
世间生灵皆有母亲,连山里的小禽小兽,都是在母亲的呵护下长大的。
温家村的那些“人”,也是因为受过母亲的恩惠,才收养照料她。
她不记得从前的人和事,眉心的朱砂印、母亲的姓氏,是她唯一能感知到母亲存在过的痕迹。她想带着母亲的姓氏,在这个世上,好好的活下去。
莫绛雪不愿意收留她也没关系,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哪怕去街上要饭呢。
她想多问几句有关于母亲和温家村的事,莫绛雪却忽然伸手探了过来。
冰凉的气息侵袭而来,谢清徵身体一僵:“你、你要做什么?”
“做法。”
莫绛雪拔下她的一根头发,放到水潭边一块圆白色的石头上,掐了个指决,石上显现出“谢清徵”三字,随后那根发丝好似被石头吞噬一般,消失不见。
“此地名为‘碧水寒潭’,位于缥缈峰峰底,设有结界,从今以后,你可以随意进入。”
原来问她名字是因为这个,但——
“你不愿收我为徒,以后我还要来这个地方做什么呢?”谢清徵环顾四周,“来泡澡吗?”
这倒是一个泡澡的好去处,竹青水碧,极尽清幽,若说有什么缺憾,那便是看上去和眼前的白衣女子一样,太过冷清清,没有丝毫暖气。
冬天一定会冻死人。
“来解毒。”莫绛雪道,“你体内有一股寒热之毒,何时中的?”
谢清徵摇头:“不清楚,以前就经常这样,一阵冷一阵热的,我还以为是得了怪病,原来是中毒了……”
莫绛雪:“对不住。”
谢清徵愣住。
怎么突然就一本正经和她道歉了?
莫绛雪解释道:“我为取天璇剑,破了温家村的结界和阵法,间接导致你体内的毒再次发作。”
她若知晓那些结界和阵法,可以暂时压制谢清徵体内的毒性,必定会换一种方式取回天璇剑。
谢清徵拨浪鼓般摇头:“我不怪你的。”
她还记得昏睡时听到的那些话:就算没有莫绛雪破阵取剑,封印和结界也已松动,效果维持不了多久。
她的旧疾迟早会复发,早一点晚一点的区别而已。
她反过来安慰了莫绛雪一句:“你不要自责,我现在没事了。”
虽说对方冷冰冰的面孔上,丝毫看不出自责的情绪……
但是,这个人,心肠确实不错,性情疏冷,为人却一点也不傲慢,与她客客气气对话,她总会给出回应,若是自觉做了对不住人的事,也会放下身段诚恳道歉。
莫绛雪凝眸看她:“现在你体内大部分毒素已除,但五脏六腑还有些余毒。”
这是,治好了她的意思?她可以和正常人一样生活了?!
谢清徵瞬间笑逐颜开,笑容璀璨温煦,清瘦的脸颊还带有几分稚气。
可下一瞬,看见莫绛雪略显苍白的唇色,想起她站在竹枝上擦去唇边一缕血痕的画面,谢清徵又敛了笑。
昏睡时听人说过:她为取天璇剑受了重伤,输送了不少真气给自己,这下,又耗费心力替自己祛毒……
“你还好吗?”谢清徵担忧道。
“并无大碍。”莫绛雪示意她坐到石头上,“你坐好,我教你一道吐纳调息术,可以祛除你体内的余毒。”
谢清徵怔了一怔,听话地在石头上盘腿坐好。
她好奇心重,忍不住打探:“你……刚刚是怎么帮我祛毒的啊?”
不是说她的毒难以祛除,只能暂时压制吗?难道脱了衣服,在能解百毒的寒潭中泡一下就好了?
莫绛雪瞥她一眼,答非所问道:“你的话太多了。”
谢清徵被她这么一说,耳根一阵发热,磕巴道:“我我我很多年,没和村子外面的人说过话了……”
确实忍不住,话多了些……
也许这人本性寡言少语,讨厌聒噪,适才为了安抚她的心情,有意同她多聊几句,这会儿,终于忍受不了她总问“为什么”了。
莫绛雪寒声道:“不许再多嘴,也不许和别人提起这件事。”
谢清徵:“这又是为什么?”
“我说不许,就不许。”
“喔,好吧。”
也许是这人的什么独门秘法,若不是为了替她解毒,不会传授给外人。
这人愿意替她治病,教她祛毒的法术,却不愿收她为徒,也不会因为对不住她、怜悯她而起收留之心。
还真是泾渭分明啊……
她望着莫绛雪,四指并拢,乖巧地对天起誓:“我发誓不说,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这是我们两个人的秘密。”
一夜之间,她和这人有了一个共同的秘密。
不知为何,产生这个念头时,平静的内心宛如被投下了一颗石子,“噗通”一声,泛起了一圈圈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