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未晞脱下婚纱,刚换上礼服,忽然有人敲门。楚未晞看了眼在内室换装的应呈玦,有些纳闷,这个时候,谁会来找她?
“爱爱,你帮我去开下门。”
“好。”
双爱打开门,大概是在问门外那人的身份,过了一会儿,她转身对楚未晞说:“未晞,他说是你大哥。”
楚未晞正在佩戴耳环,听到这话的时候,握着耳环的手偏了力,挨着耳垂擦边过去。她取下耳环,这才对双爱说:“请他进来。”
双爱拉开门,楚白走进屋时,楚未晞已经准备好了一切。
她从梳妆镜的凳子上起身,转过身,臀靠在梳妆柜上,双手撑在身材,望着楚白。“大哥,你来了。”她以为楚白不会来的。
楚白似乎是想露出一个笑容,但有些困难,他最终只是勾勾唇,却比不笑更难看。“今日你大婚,我怎能不来?”楚白走到她身边,盯着她的脸深深地看了几眼,才说:“那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我…”
“既然今天你能来参加我的婚礼,就代表那段时间已经过去了,对吗?”楚未晞何尝不明白楚白心里在想什么,那段时间,她的心何尝又不乱。她早就给楚家派送了请柬,只是楚家一直没有给回信,她便以为楚家没有人会来。今天举行婚礼仪式的时候,她太紧张,以致于都没有注意到楚白就坐在人群中。
“是啊,都过去了。”
楚白望着美丽的新娘,心里触动很深。“今天的你,很漂亮。”楚白这话可不是夸大,楚未晞今天的确很耀眼,哪怕在场嘉宾不缺美女明星,但还没有谁,能比楚未晞更加好看。
楚未晞被他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她低着头,用手指勾起耳旁的几缕短发,压在耳朵后面。她又听见楚白说:“爸生病了。”
楚白口吻严肃,楚未晞意识到,恐怕不是简单的病。她抬起头来,问:“很严重么?”
“胃癌,发现的时候已经是中期了,动了一次手术,也没有效果。癌细胞扩散,医生说…”楚白嘴唇抿了抿,目光沉了下来,“时日不多了。”
楚未晞脑子里有一瞬间的空白。
应呈玦这时走了出来,他冲楚白喊了声大哥,这才伸手搂住楚未晞的肩膀。被应呈玦的温暖包裹住,楚未晞逐渐变得镇定下来。她手指缠在一起,问楚白:“真的没救了?”
“癌症啊,哪是那么好治的。自从我妈…自从那些事发生以后,爸就彻底被打垮了,整日抽烟酗酒,我劝他也不听。几个月下来,身体愈发下降,两个月前在去上班的路上突然胃疼到晕厥,送到医院检查,就已经是胃癌中期了。”楚白抹了把脸,他说:“未晞,很抱歉在今天这个日子里,给你带来这么不好的消息。”
“哥,说什么呢?”楚未晞嗔了他一眼。
楚白又道:“过段日子,如果有空的话,你跟…”楚白看了眼应呈玦,说:“跟妹婿一起回家看看他吧,这段时间,爸时常念叨你,你去见见他,他走也走的放心安详些。”
楚平辉这一生是可悲的,到头来,他的亲骨肉也只有楚未晞这么一个,人之将死,再硬的心肠也软了。在医院这段时间,楚平辉时常以泪洗面,偶尔嘴里含着邵月莞的名字,偶尔夜半醒来,也会啜泣念叨着苏默。
楚白不止一次看见楚平辉在偷偷的关注楚未晞的动态,知道楚未晞受伤住院,他担心的整晚睡不着觉。知道她跟应呈玦要结婚了,又激动得不行。
到底是为人父母,哪有不思念孩子的。
楚未晞没点头,应呈玦倒是开口说道:“这个月月底我们就回去。”
听了应呈玦这话,楚白明显松了口气。“那好,我回去就转告爸爸,也让他有个盼头。”
“嗯。”
“新婚大喜,我这做哥的,也没为你们做点什么。”楚白从他手中的包里拿出一个首饰盒,对楚未晞说:“这是我们家传的金玉镯子,这一辈就你这么一个女眷,我也没结婚,理所当然的,它该属于你。”那金玉镯子看上去是个古董,很有年代感。
楚未晞想了想,还是接了过来。
楚白又掏出一份文件,说:“这个,是爸给你的嫁妆。”
楚未晞扫了眼文件,是一份股份赠与协议。
“这是…”楚未晞有些诧异。
楚白解释道:“这是爸给你的,楚氏百分之十三的股份。我来奉城之前,他跟我说,他无颜来见你,这辈子,是他辜负了苏姨,是他对不起你。他希望你能收下这份嫁妆。”
楚未晞盯着那合同,没有伸手。
应呈玦没有替她做决定,只是乖乖地站在一旁。
楚白直接将文件强放进楚未晞手里,“收下,你不收下,爸爸心里头也难受。”
话说到这份上,楚未晞也不好再推脱了。她捏紧那份文件,心里有些酸胀,这一刻,她想到了楚未晞那死相凄惨,一辈子都过得卑微的母亲。也想到了一年前,刚苏醒过来,懵懂好骗的自己。
察觉到楚未晞情绪低落,应呈玦搂着她肩膀的力道重了些。“好了,我们也该出发去饭店了。”
“对,不然该迟到了,我也不打扰你了,就先走了。”楚白告辞了,独自开车去了饭店。
楚未晞将那份文件递给应呈玦,应呈玦却摇了摇头,“这是给你的嫁妆,你自己收着。”
楚未晞不跟他见外,便将文件放进了包里,让双爱提着。
“你现在也是小富婆了。”应呈玦开玩笑。
楚未晞白了他一眼,“我记得,有个人的所有财产都是我的了。”她睨着某个人,问:“存款房契什么时候上交?”
应呈玦赶紧做小人状,“公主殿下放下,奴才绝对会尽数上交,不敢私吞。”
双爱瞧着他二人耍宝,忍不住偷笑。
被双爱取笑了,楚未晞终于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走吧,去饭店。”
“好。”
…
他们赶到饭店的时候,菜已上齐。
管事的见新人来了,便宣布可以开席了。两人带着伴郎伴娘去敬酒,哪怕今天是应总的大喜之日,但他身份摆在哪儿,也没什么人敢劝酒。
楚未晞在中间的宴席上看到了司马雅雪。
新郎新娘敬酒,嘉宾没有不举杯送祝福的,司马雅雪喝了一杯红酒,看楚未晞的时候,便眯起了眼睛。楚未晞走到她身边,碰了碰她的肩膀,低头问:“看出什么来没有?”
司马雅雪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楚未晞问:“哦,现在还是两个灵魂?”
司马雅雪轻笑,笑得好看极了,“我看到了一个幸福到冒泡的新娘。”现在的楚未晞身体里,早就只有一个灵魂了,那个灵魂已经醒来,力量强大而充盈。
楚未晞跟司马雅雪对视了一眼,都带了那么点儿深意。“晚上还有一个森林篝火舞会,欢迎你来。”
“一定的。”
楚未晞跟应呈玦又走到其他桌去敬酒,轮番敬完酒,应呈玦也有了几分醉意,毕竟可有一百五十多桌。但他酒量一直很好,走起路来,脚步依旧利索,旁人是看不出来他的醉态的。
下午还有个不知名的公益活动,应呈玦现在不能倒下,银五早就命人做了醒酒汤给他喝下,等敬完酒,应呈玦赶紧喝下醒酒汤。
这场婚宴来宾众多,足有一百五十二桌宴席,应呈玦将滨江国际饭店整个二楼全部包了下来。现场除了朋友,还有不少媒体,早前媒体就收到消息,得知宴席过后还有一场抽签决定的公益活动,吃完饭后,媒体们也没有离开。
宴席过后,工作繁忙的商业界大佬们纷纷离场,送走了他们,应呈玦与楚未晞这才携伴走上高台。在名嘴主持人高爽跟魏楠楠的引导下,婚宴现场气氛热闹非凡。
一个工作人员抱上来一个盒子,主持人解释了盒子的作用,来宾们这才知道,原来下午还有一个公益活动。楚未晞穿一身冰蓝色长袖礼服,站在应呈玦身旁,她看到那盒子,凑到应呈玦耳旁问:“什么公益活动?”
应呈玦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活动点子都是婚庆公司跟亚龙的员工想的,我估计不是什么好事。”
听应呈玦这么说,楚未晞有些忐忑。
可不是么,他们老板就结这么一次婚,好不容易逮到一个可以整治老板的机会,谁会轻易放过?
主持人说完,让应呈玦和楚未晞上前去抽签。
应呈玦说:“未晞你去,你运气好些。”
楚未晞说:“你是新郎官,你运气比我好。”
两个人都不肯去抽签,就怕自己手气不好,抽到了整死人的活动。见他们两个你推我我推你,底下嘉宾都笑作一团,风宓阳捅了捅应斯里的胳肢窝,说:“斯里,你去!”
应斯里将呆毛的绳子递到风宓阳手上,爬上了高台。
“我来!”
应斯里穿着黑色的小西装,模样精致,站在高台上,好一个惹人爱的小正太。
应呈玦跟楚未晞赶紧将应斯里推到箱子前面,“儿子,爸爸给你好运。”应呈玦亲了亲应斯里的额头,楚未晞也一脸慈祥的抚摸应斯里的脸蛋,“斯里,加油。”
应斯里被父母这态度搞得有几分紧张。
他搓了搓手,将手放进箱子里,摸到了许多圆球。“里面有很多圆球。”他对应呈玦说。
应呈玦说道:“随便摸一个。”
“好。”
应斯里摸了一个,拿出来一看,是个红色的球。应斯里对红球吹了口气,递到主持人魏楠楠手上,“美女姐姐,你来看,我抽中的是什么活动。”应斯里难得嘴巴甜了一会,被喊姐姐的魏娜楠笑得可好看了。
“好,姐姐给你看。”
魏楠楠将话筒递给身旁的男主持人高爽,在所有的注视下,魏楠楠捏碎了圆球,露出里面的白色纸条。她打开纸条,看了一眼,眼神变得精彩起来。底下的人伸长了脖子,有人吆喝起哄,问:“美女,是什么啊?”
魏楠楠吞了吞口水,将纸条翻了个面,对准现场录像的镜头。
镜头对准那张纸,将纸的内容投放到大屏幕上。
看清楚内容后,所有人都张大了嘴,然后哈哈大笑。
“哈哈哈!”
“笑死我了,这谁想出来的点子,人才啊!”
一群嘉宾笑得直不起腰,高台上的一家三口却笑不出来了。
应斯里抽中的红球纸条上,写着以下内容:
新郎新娘穿环卫工服装,头戴草帽,开垃圾车,在亲朋密友的陪伴下,带着小少爷,将全市西城区域的垃圾收拾干净,并且送到垃圾回收站。
…
应斯里看了眼应呈玦,可怜兮兮地说:“玦爷,我不是故意的…”
玦爷恨不得时光倒流。
满脸愁容的不止应呈玦一家三口,还有所谓的‘亲朋密友’。银家兄弟、跟应呈玦关系亲密的下属尉迟漠等人,以及伴娘双爱,和娘家人风宓阳苏絮楚白等人,都在暗自咬牙,恨不得将出这个点子的人找出来,生吞活剥了他。
某一座宴席上,身穿浅粉色礼服裙的女员工默默地将脑袋勾了下去,不敢去看他们应总的脸色。当初尉迟漠让他们各自出个公益活动点子的时候,她脑子一抽风,就写了个捡垃圾的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