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未晞无比支持他的做法,“记得给我电话,别让我担心。”
“嗯。”
告别了楚未晞的当天,风宓阳便去了云南。几次辗转,他的双脚,又一次踩在了罗平的土地上。
二三月份的罗平,是一片黄色的海洋。
风宓阳与其他游客站在一起,他各自比大多数人都看,却还是看不到油菜花海的尽头。他走在田间,穿过油菜花,身上留下一阵香氛。他伸手去触碰那些花朵,仿佛间,似乎看到一个小男孩坐在一个高个子男人的肩头,男人背着他在油菜花海里穿梭,奔跑。
那是无忧无虑的美好时光。
风宓阳找到了资料上斯雷克开饭店的地方,小饭馆早就不存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家云南特色菜馆。风宓阳在特色菜馆门口站了很久,奈何这里变了太多,他记不得小时候的画面了。
他走进特色菜馆了,吃了一顿地地道道的云南人家的美食。
在罗平小住了三天,风宓阳又启程去了美国。
…
美国,纽约,法拉盛复健中心。
这里,住着许多亚裔老人,当然,也有其他国家的老人。
相对来说,黄皮肤面孔要多一些。
风宓阳出现在疗养院的时候,手里捧着一束包装好的康乃馨。都说,康乃馨是送给母亲的,他原本以为这辈子也没机会进花店买这种花了。
低头看了眼自己准备的花束,花束中央,还有几株鲜活的油菜花。
这疗养院条件与环境并不是顶好的,在风宓阳看来,这里还是简陋了些。今天有人来疗养院为老人们弹琴表演,也有家人带着鲜花和食品来探望老人。风宓阳到的时候,是下午时光。
这个天气,有人选择在院子里晒太阳,也有人去看志愿者表演。
风宓阳下意识的去了表演室,他到的时候,屋子里坐着许多老人,其中有不少的老人,都坐在轮椅上。在这么多的人里,有一个气质独特的中老年女人,是唯一一个背对着志愿者坐着的。
她望着窗外,坐在轮椅上,身穿米白色套装。
她有一头黑色的长发,盘成最简单的发髻,用两枚珍珠头饰装饰。
风宓阳一眼就认出她来,哪怕她背对着大门,风宓阳还是认出来了。
志愿者正在弹泰坦尼克号的主题曲我心永恒,她弹完后,许多人都鼓掌表达感谢。那个女人的手也抬了起来,只是,她还是没有转过身。风宓阳轻轻地走进屋内,他将那束康乃馨放在钢琴上,与那志愿者交谈了几句,志愿者主动起身,将位置让给了风宓阳。
风宓阳手指在琴键上轻抚了一遍,这钢琴质量并不十分好,声音不算优质。
静了静,风宓阳这才开始动起手指。
他弹得是在中国家喻户晓的名曲——
梁祝。
虽是钢琴曲,但只要是熟识这首曲子的人,都能听得出来。
风宓阳始终低着头,专心弹琴。
琴声传进耳里,那个看着窗外的妇人目光似乎转了转,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她眼里开始闪烁出泪光。
风宓阳醉心弹琴,没有发现那个妇人已经将轮椅转了过来。
他低着头,妇人看不清他的脸,她就盯着眼前的男子,怔怔地出神。
风宓阳穿一身白色的西装,金色长发被一根黑色的带子随意捆绑着,温顺地披在脑后。那钢琴上,放着一束康乃馨,妇人的目光,从风宓阳的身上,转到了康乃馨中央的油菜花上面。
她看着那油菜花,嘴角轻轻向上提起。
她该是想起了一段美好的回忆。
不知不觉,一首曲子弹完了。
风宓阳低着头,并不急着抬头。现场安静了几秒,然后,响起了噼里啪啦的掌声。
“弹得真好,小伙子!”
一个七八十岁的大爷忍不住高声赞美风宓阳。
笑了笑,风宓阳抬起头来。
他对上妇人的脸,笑容淡了些。
二十多年过去,当年只有二十多岁的妙龄女郎也老了,眼角晕开一层层鱼尾纹,黑色发丝衬托着那张脸素颜白净。她坐在轮椅上,穿一件米白色套装,衣服布料很普通,看上去是很便宜的服装,但却极干净整洁。
与周围其他人的坐姿不同,她的坐姿很优雅。她就像一只高贵的白天鹅,永远都优雅美丽。
她脚踩浅色平底单鞋,放在轮椅踩脚的位置。那条左腿很纤细,右腿却戴着假肢。
即便是个残疾人,女人的气质也很不俗,她到死到老,都是一个敬业的舞者,永远都不会弄丢舞者那一身脱俗的气质。
风宓阳怔怔地看着女人,最终,目光落在了女人左眼里那颗小小的,却十分特别的痣。
风宓阳以为见到梁若娇,心情会很平静,至少,心绪不会起太大的波动。可他忽略了血浓于水的亲情对人的影响力,当他真正出现在梁若娇面前的时候,才发现,孩子面对母亲,一辈子都是孩子。
梁若娇啊了一声,似哭泣,似惊讶,似难以置信。
“啊…”
“…啊!”
她啊了好几声,喉咙里忽然发出呜咽声。
“文文!”
她激动地想要站起来,身子刚往上冲了冲,又无力地跌回轮椅上。
无论过去多少年,无论岁月怎样改变那些容颜,时隔多年重逢,梁若娇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的孩子。她的文文,长着一双酷似斯雷克的眼睛和鼻子,他的唇,却像极了她自己。
梁若娇早已泪流满面,她无数次想要站起来,想要走过去,拥抱一下她的孩子。
可她只是个残疾,她连一个简单的起身动作都完成不了。
梁若娇突然泄愤一样捶打自己不中用的腿。
风宓阳这才起身,朝她走过去。
他蹲在梁若娇的轮椅前面,风宓阳抬头,注视着女人泪流满面的脸,没头没脑问了句:“如果能见到你儿子,你最想对他说什么?”
梁若娇含泪盯着风宓阳,她的手颤了颤,才抬起,掌心落到风宓阳的眼角旁。梁若娇的泪打在风宓阳额头,她说:“我要告诉文文,爸爸妈妈对不起他,是我们弄丢了他。”
但爸爸妈妈,永远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