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尔塔扎尔把散落在地上的衣服当被子,躺了下来。
“下次买个床吧……”
对于很多平民来说,床是非常昂贵的东西。
而这个男人却能买得起。
建国纪念日的早晨,巴尔塔扎尔也按照规定的时间准时上班了。
不管他觉得多么没有成就感,没有动力,他本质上还是很认真的。
但是看到一大早就心情不好的上司,巴尔塔扎尔后悔了,“还不如迟到呢。
”
“啊,怎么了?”
巴尔塔扎尔跟上司搭话,上司看了他一眼,哼了一声回答道。
“卫士队的人强行插队!他们难道不知道传统吗?”
巴尔塔扎尔对这个下级贵族上司一如既往的看不起人的态度很不爽,但还是因为好奇问道。
“卫士队?那游行的护卫是他们吗?”
卫士队是新成立的部队。
顺便说一下,他们的职责和近卫完全一样。
这是“派系斗争”的产物。
因为近卫长是宰相派的贵族,所以摄政派擅自新成立了这个部队。
所以和已经“形式化”的近卫相比,他们简直太寒酸了。
(他们怎么可能护卫好……)
虽然巴尔塔扎尔觉得护卫皇帝很麻烦,但既然做了就要做好。
“一半一半吧。
啊,皇帝的马车由我们负责。
好好干。
”
(……好好称呼陛下啊,你个猪猡)
巴尔塔扎尔在心里骂着这个矮胖的上司。
他对年幼的君主没什么期待,但把君主当棋子的贵族,和他的价值观不合。
“哼。
知道了就赶紧走。
你一个平民,不是贵族却当了骑士。
你把传统当什么了?”
上司好像察觉到了巴尔塔扎尔的内心想法,像赶人一样挥挥手。
“告辞。
”
(骑士身份是宰相强加给我的好不好)
巴尔塔扎尔离开房间,走向自己的爱马,心里很烦躁。
在有些国家,骑士是包含在贵族身份里的,但在帝国,骑士的地位很微妙。
这是“卖官政策”的影响。
爱德华三世把以前只有贵族子弟才能担任的“帝国骑士法玛尔·阿克斯”作为新的“官职”拿出来卖。
这也是“卖官政策”中卖得最好的官职。
结果,现在从雇佣兵到中层商人,甚至是土匪,都有很多人自称“帝国骑士法玛尔·阿克斯”。
不过,巴尔塔扎尔被任命的是以前就有的“近卫骑士库瓦利·阿克斯”,和为了卖钱而设立的“帝国骑士法玛尔·阿克斯”完全不同。
可惜的是,民众不知道这个区别。
被贴上“骑士”这个不光彩的标签,也是巴尔塔扎尔厌烦的原因之一。
但如果巴尔塔扎尔不是骑士,只是平民,刚才的上司可能都不会跟他说话。
这就是身份社会。
……对巴尔塔扎尔来说,上司不跟他说话他还更高兴呢。
最后,巴尔塔扎尔的心情在贵族们在“建国之丘”做完弥撒的时候才平静下来。
皇帝坐上专用马车,巴尔塔扎尔也跨上自己的爱马。
(陛下好小啊……那个就是这个国家的皇帝吗?)
巴尔塔扎尔暗自觉得“这个国家可能要完了”。
实际上,经常出入平民街区的巴尔塔扎尔能从一部分帝都市民身上感受到这种氛围。
巴尔塔扎尔骑着马,跟在皇帝的马车旁边。
他有点好奇刚才远远看到的小皇帝长什么样。
不过一直盯着皇帝看太不敬了。
巴尔塔扎尔面朝前方骑着马。
毕竟他的职责是护卫皇帝。
(反正也不需要我吧……)
毕竟皇帝坐的这辆马车配备了各种防御魔法阵。
性能非常强大,据说不仅能防御魔法,还能挡住实弹。
如果要暗杀坐在这辆马车里的皇帝,可能得用最近在劳尔公爵领地开始实用化的大炮才行。
(要是被那种东西打中,一个人根本挡不住啊)
巴尔塔扎尔一边想着这些,一边跟着队伍前进。
不久,泽库门出现在眼前。
现在帝都在扩建,但原本的“帝都卡迪纳尔”是从这个“内城墙”开始的。
所以,在建国纪念日的今天,住在“内城墙”外面的帝都市民也会聚集到这里。
穿过城门,欢呼声比之前大了好几倍。
“皇帝陛下万岁!!”
“我们的希望!!我们的光!!”
“哇哦。
”
巴尔塔扎尔的马被这么大的声音吓了一跳。
他赶紧安抚马,但还是不小心靠近了马车一点。
“为什么,他们这么高兴……”
这时,巴尔塔扎尔听到一个小声的嘟囔。
是个小男孩的声音。
(陛下的声音原来是这样啊……)
巴尔塔扎尔第一次听到皇帝的声音。
以这种方式听到,他觉得有点奇妙。
(话说直接听到陛下说话是很光荣的事吧?)
他也知道像自己这样的半平民,基本没机会有这样的经历。
(嗯?不过刚才那是自言自语吗?……如果不是的话,回答应该也没问题吧)
巴尔塔扎尔想回答皇帝,只是因为他觉得这会是个在酒馆聊天的好话题。
如果告诉艾娜姑娘,她肯定会很高兴。
反正五岁的小孩也不可能记住自己的脸,最坏的情况也就是解释说“以为陛下在跟自己说话,不回答不礼貌”,应该也不会犯不敬之罪。
这么想着,巴尔塔扎尔慢慢地把马靠近马车。
(为什么高兴……嗯,大概是因为大家都喜欢“国王”之类的吧?)
而且“小孩”这个身份可能也是受欢迎的原因之一。
虽然市民的生活渐渐艰难,但把矛头指向小孩子的人还是很少的。
但这么回答也不太好……巴尔塔扎尔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
“那是因为大家对陛下充满期待。
先帝陛下和陛下的父亲都很受民众爱戴。
”
说完,巴尔塔扎尔又后悔了,觉得自己应该能回答得更好。
年幼的皇帝呆呆地小声说:“是……吗……”
这时,巴尔塔扎尔可以说第一次看到了皇帝的眼睛。
金色的眼睛一开始带着欢喜的神色。
果然还是个孩子,知道是对自己说话很高兴。
巴尔塔扎尔这么想着。
但眼睛闭上再睁开后,那眼神完全不像是个孩子的眼睛。
(哇!?)
那是像要上战场的士兵一样,有赴死决心的眼神。
而且不是一般的决心。
曾经侍奉过的子爵,后来成为将军的他,在决战前就是这样的眼神。
(不对,是我想多了……肯定是这样)
一个才五岁的小孩,不可能有这样的眼神。
巴尔塔扎尔这么告诉自己,这时皇帝又跟他说话了。
“你告诉了我好事。
你叫什么名字?”
巴尔塔扎尔没有立刻回答本名,是因为他的直觉发出了警报。
就像在战场上要掉进敌人陷阱的感觉。
(对不起了,施瓦罗夫,借你名字用用……话说我还不知道那家伙姓什么呢)
“我是施瓦罗夫·勒·鹅,陛下。
”
大概是因为刚才想到了艾娜姑娘,巴尔塔扎尔立刻从酒友和酒馆的名字里想出了一个假名。
“好,我记住了。
”
听到幼帝这么说,巴尔塔扎尔低下头,赶紧把马从马车边拉开。
(哇,完蛋了。
不该跟他说话的)
后悔也来不及了。
不过用了假名,应该不会被发现是自己吧,而且陛下肯定很快就会忘记。
巴尔塔扎尔决定不再想这件事。
不过他还是有点害怕,所以之后去常去的酒馆也没提这件事。
但其实,他的命运可以说已经注定了。
简单来说,卡米恩一生都不会忘记这一天。
因为这一天,幼帝决定亲自统治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