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秋只道自己被这伙人携着走了很久,却不知已经离家乡这么远了,他抬头看着城门上镌刻的“晋州城”三个大字,严谨肃然,银钩铁画。绣着偌大“晋”字的旗帜旁官兵来往,列兵井然有序。自己狄家的名头在芙蓉镇还颇响亮,但到了这大去处就未必行得通了。
想到这里,狄秋亦是不敢太放肆,只好软言道:“确是如此,还望老总通融通融”
“通融,怎么个通融法呀?”这城防面露微笑,手中揉搓着,仍是不放行。
狄秋心想这人是想是要收受贿赂,自己还须破财才是。想到自己怀里还有些银钱,于是赶紧摸出一个银锭,悄悄塞进着城防的手里:“大哥,这样可行了吗?”
那城防倒也不避讳,拿着银锭在手中掂量了一番,又用牙根轻轻一咬,这才喜开颜笑地放入怀中:“瞧你说话倒合体统,既是来参加英雄大会的,这就进去吧。”
“英雄大会……”呆了一呆,正想问何为英雄大会,却又觉得不妥,于是赶紧转言道:“你怎么知道?”
那城防笑了一声:“你那马上不还挂着刀吗?你若不是来参加英雄大会的,难不成还是进城屠猪宰牛的?”
狄秋回头一看,忘了从张痞子那里夺来的刀还挂在马上,于是僵笑道:“是倒没错,不过这英雄大会是在哪儿举办呢?”
那城防收了钱也不为难狄秋,直言道:“你这浑人,自己要去那英雄大会却还不知道在哪儿吗?”
狄秋听那尖锐的嗓音心里颇不爽快,但还是咬牙忍耐下来。问:“还请大哥指教。”
“若非看你还算半个练家子,又在半路遭了难,我也懒得提点你。那英雄大会午后便在王洛生,王老爷的府邸上召开。”城防讥嘲道,“不过你这模样,王老爷容不容得你进门可就不一定了。”
“王洛生……”狄秋轻声嘀咕着这个名字,心道:这人倒是好大威望,连个区区城防也张口闭口地称老爷。
入城之后,狄秋试要低调,但如今的模样实在不伦不类。无论是马匹还是兵刃,都太过醒目。那二娘一行人已经有多人潜入这晋州城里,只怕再不设法,转眼就要被寻上不可。
念及如此,狄秋牵着马走了一段,便赶忙转入一条小巷,把那马匹栓了,接着又把张痞子的那把钢刀取下丢到暗处掩盖起来。
心道:这晋州城别样繁华,行商往来,铺张贩卖,皆是芙蓉镇不可比拟的。但人越是多,耳目便越容易渗透在其中。这马匹与刀兵虽然好藏,但自己这身衣服却已教那二娘一行人见过,必不能再穿了。
踟蹰了一阵之后,狄秋很快便萌生了一个主意:既然那城防说他像乞丐,那不如我便真的办做乞丐好了,谅那二娘再聪明也想不到我会这般做。
于是,狄秋悄悄寻到一个街边乞丐问道:“这位兄弟,与你商量件事情,可否与你换一身衣服来穿呢?”
乞丐抬眼看向狄秋,不明所以,抖了抖手中的乞食碗,像是没听到狄秋的话一般,口中道:“大爷行行好,给点赏钱吧。”
狄秋以为自己没说明白,蹲下身去:“我说,能不能和你换一身衣服,我穿你的,你穿我的?”
乞丐自上而下细细打量了狄秋一番,眼前这人虽然脏兮兮的,但衣裳却是丝绸制的,自己衣裳破烂,又不知多久没洗过澡,浑身污臭,还尽是虱子,怎么会想到和自己换衣服呢?于是摆了摆手道:“大爷莫要寻小的开心了,小的只是在这市井间讨口饭吃,可穿不了那好衣裳。”
“我不是和你说笑,是真的要和你换。”狄秋道。
这乞丐见狄秋说得认真,这才信了几分,但仍是不答应。便说:“我若是换了你这身衣服,谁还当我是乞丐呢?若让官府的差役瞧见了,莫道是我背了条命案在身上,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不成,不成。”
他的这番话说的倒是不假,可狄秋又急需这乞丐衣服做掩饰,这可如何是好。情急之下,狄秋只得又掏出怀中的银锭,对着乞丐说道:“要不,你收下这银子,衣服算是卖给我如何?”
乞丐见那白花花的银锭在狄秋手里晃荡着,眼睛就再也移不开了,急急地问道:“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收下这银子后,你要买多少件衣服都随你,若还是不成我就去寻别人了,我瞧这条街上乞丐可不止你一人。”狄秋见此方法奏效,便假意起身,就要走开。
这乞丐见状哪里还顾虑那么多,他乞讨一个月也未必攒得到这么多钱,不知狄秋这是欲擒故纵,赶紧连忙答应:“我与你换,我与你换!”拉着狄秋的手不让他走。
“换了,可不许反悔。”
“绝不反悔,绝不反悔。”乞丐生怕狄秋走了,当着街头就开始脱衣服。
街上行人来往,见状纷纷皱眉骂道:“这人好不知羞耻。”
这乞丐这般猴急,一转眼就脱了上衣,赤条条地露出了膀子。狄秋怕惹人注目,只好带着乞丐躲进巷子,一边脱去衣物一边还叮嘱道:“若是有人问起你这身衣服哪里来的,你就说是在乱坟岗上的一具尸体身上扒下的,明白了吗?”
“明白,明白。大爷说什么,便是什么了。”乞丐喜笑颜开地接过狄秋的衣服,麻利地换上。待等到狄秋整装完毕,接了银子喜滋滋地跑开了,连那地上的乞食碗都忘了拿。
狄秋见状,赶紧捡起地上那个破碗。他知自己面白,看着不像风餐露宿的乞丐,于是把头发放下,往脸上抹了不少污泥,又捡了一根竹棒拿在手里。狄秋上下打量了一番,暗笑道:“就算他柳二娘再聪明,只怕也料想不到我会变成这番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