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样?贤侄,此话怎讲?”王洛生身体下意识地前倾,显然对他的话越发相信。
狄秋道:“大家都以为那方尖碑是记载这天临教的圣迹,用那沉重坚固的石料是必然之事。那我且问大家,可有人亲手碰过那方尖碑吗?”
“这……”此话一出,众人皆是沉默。既然这方尖碑上记载的是天临教的圣迹,如过用手去触碰,那便是对天临教的亵渎,自然没有做过这样的大不敬之事。
廖亚先续着狄秋的话问道:“照你的意思,是说这方尖碑有猫腻了?”
“不错。”狄秋点头称是道,“原来这方尖碑根本就不是什么坚固石料所制,用的仅仅是跌打师傅处常见的石膏而已。”
“石膏?”此言一出,群雄不禁骇然。
“荒唐,荒唐!”赵三林忙提出异议,“你道他淫人妇女本就是极严重的指控,我便已经是半信半疑。但你要说这王盘山偷换制方尖碑的石料,且把囚人的石室修葺在下面,我却是难以置信的。赵某虽然不才,却也是天临教的教徒之一,你这番指控可有真凭实据可以罗列?不然即便说一千道一万,又怎教众人信你?”
狄秋也知自己所言实在耸人听闻,若不是亲眼目睹,是难教人信服。便竖起三指道:“我发誓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句欺瞒,若有假话便叫我暴死街头,尸骨无存。”
听到狄秋发下毒誓,众人都是一惊。却听那周明礼冷笑道:“你若要大家信你,便拿出真凭实据来,在场诸位除了王老先生外,没一人认得你是何人,发誓却又管什么用呢?”
此话一出,狄秋立马急了,正要辩驳。却见王洛生手中铁胆不断对撞,发出一连串的“咯咯”声,显然是对周明礼此番话语多有不满。
随着所有人将目光转到王洛生的身上,他这才缓缓说道:“周道长此言差矣,虽狄贤侄的师父与我相熟,我可为他的话做担保不假。但诸位想一想,狄贤侄指控的可是天临教的传教士,如有半句假话,那得罪的可是背后庞大的天临教,对他可是没有半点好处。”
话说到这个份上,众人不得不重新审视狄秋刚才说的话。正如王洛生所言,冒着与天临教作对的风险在这里信口胡言,确实是不太可能。
廖亚先磕了磕他的烟杆道:“话虽如此,但小兄弟这样空口无凭却也教大家难以信服,不如再细想下还有别的凭证,其他的便交给我们来评断吧。”
廖亚先这话说得倒是中肯,狄秋被这么一说才想到,那王盘山所发的三枚毒针还在自己身上,却不知这东西能否作为凭证。于是便从怀里拿出那暗器来道:“这三枚便是那王盘山伤我朋友的毒针,不知可否作为证据?”
“咦?”廖亚先见到那毒针,眼睛眯了一眯,接着伸出手来,“可否让老夫过目?”
“当然可以。”狄秋将毒针递给了廖亚先。
廖亚先嗅了嗅针头,用手指在针头上一捻,又在指间搓了一番,接着将指头放入旁边的茶碗。不多时,茶水就变成了暗红色。
众人见状纷纷说道:“确实有毒不假。”
廖亚先哼了一声:“有毒是不错,只不过是一些普通毒物,有断肠草与知命根两味,马钱子作辅料还使了一些青葵粉做药稳,算不得什么大手笔。中毒的人能熬得四五个时辰,也未必就会死。解毒方法也不算难,只是发作起来症状恐怖,往往容易让人求生欲溃散乱了方寸。”
众人见廖亚先只是这单纯地一捻、一搓、一嗅就能将这毒药成分说得一清二楚,症状、毒发时辰也了能侃侃而谈,不禁肃然起敬。
王洛生佩服道:“没想到百丈木廖老前辈不仅武功卓绝,就连这辨毒识毒的功夫也这般令人钦佩。”
廖亚先摆了摆手:“不敢,不敢。不过是早些年见过这种毒药罢了,不值一提。这毒针确实曾伤过人,上面沾了血腥气。若中毒之人不是行家里手,估计会着了它的道。”
听廖亚先这么一说,狄秋亦是止不住震惊,瞪着那三根毒针怔怔地出神。心中暗想:若真的如他所言,那当初黑目凌在被张痞子救出地窖后,一时半会也未必就会毙命。想到这里,狄秋不禁心中大喜,黑目凌的性命应当是无虞了。
“小兄弟,若我没猜错的话,这毒针所伤之人便是你那位好友吧?”廖亚先将毒针原物奉还到狄秋的手中,这番他对狄秋的话已经多了一些信任。
一提及黑目凌,狄秋不由地叹息一声:“这针确实是我好友身上取下的,当时王盘山本已经被我朋友制住,那方尖碑的秘密也被揭穿,一切都到了节骨眼上,难免心头有所松懈。没人料到王盘山那狗贼竟还有余力,瞅准了这个机会,忽然间又发射暗器,我的好友为了救我,硬是替我挡下这三枚毒针,使得我俩都跌下了那地窖之中。”
众人听到此处亦是惋惜:“你那好友确是一位重情重义的好男儿。”
但在场中的赵三林却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而是一味地追问道:“那这些人要是因为这王盘山做的那些个肮脏事,把天临教教堂烧了,也算是那王盘山咎由自取。该说不说,属于情有可原。怎生得从一开始,你就张口闭口地将其称之为土匪呢?”
“赵大当家倒是听得仔细,狄某惭愧,我一开始也瞧不清这些人的真面目,却同样当他们是那苦命人来讨说法的。”狄秋如实道,“可谁曾想,这些人却是一群披了羊皮的狼。”
狄秋这一转折,直听得在场众人云里雾里。且论了半天那王盘山的诸多劣迹,便是证据也都罗列了出来。按理这白脸有人唱了,那自当该有唱红脸的,哪有都唱白脸的道理?难不成说,那柳倩被王盘山糟蹋以后,便破罐子破摔,直接落草成了那绿林好汉了?
王洛生也是见狄秋说得没头没脑,连忙打住道:“狄贤侄,你话且说清楚些。那张痞子与柳倩一行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就是!”赵三林不满道,“总不能时他们放火烧了教堂,就活该别贬成土匪去论吧?据我所知,那场火灾可没烧死人,既然未出人命,却多少还能体谅的。”
“且慢!”
“怎的?”
“我可从未说过,那天临教的教堂,是这张痞子和柳倩一行烧的!”狄秋道。
“荒唐!不是他们烧的,那是谁烧的!”赵三林不禁愕然,他们一行来此参加这英雄大会,为的就是寻那纵火烧毁天临教教堂之人。结果,作为在场之中唯一一个亲历之人的狄秋,却道方才讲了半晌的这几个当事人,不是那纵火者,这换做谁能够接受得了?
就连一直十分沉得住气的廖亚先,也禁不住问道:“后生儿,你说这焚毁教堂之人不是他们,那还会是谁?总不能是那老天爷也瞧不过王盘山犯下的罪过,降下天火来吧?”
“若老天爷有眼,那王盘山还该受得这天罚了。”狄秋叹道,“只可惜,这火便是那王盘山自己放的。”
赵三林听狄秋说这放火烧毁了教堂不是张痞子一行,反倒是那王盘山,气得直接站起身来骂道:“他娘的!你是不是在耍我们?这绝对不可能!”
“赵大当家说的不错。”长川派的孙言重也道,“我可记得你说当时自己与好友跌落地窖,无论张痞子还是王盘山可都与你隔着一段距离。可不能因为这王盘山伤了你朋友,就咬死自己未曾亲见的事情。”
面对众人的责问,狄秋心中默默一叹。张痞子与柳倩为那雷火石而来,在没得到东西之前,自然不会平添麻烦纵火烧那天临教的教堂。倒是那王盘山,见自己脏事败露,脱身无法,才会去纵火起来。
但念及雷火石事由特殊,狄秋一时分辨不好该不该说出口来。于是,转言道:“孙先生既然说我未曾亲见是谁放的火,不该信誓旦旦将罪名安在这王盘山头上。那敢问诸位,这王盘山淫人妇女,使用涂毒暗器,此等罪过是不是该明正法典,教他伏诛?”
“这还用你说?”赵三林道,“既然我等受邀参加这英雄大会,那便要为那些个受其欺凌的百姓讨回公道!”
众人一听,虽多有瞧不起赵三林这厮的粗鲁,但也无不赞同其所言。皆是扬起手中的兵器,群情激昂,恨不得立马将王盘山揪出来大卸八块,以泄心头之恨而。
王洛生身为这次英雄大会的话事人,目的是为了揪出那个纵火烧毁教堂之人,哪知一下牵扯出这么多事情出来,心中仿佛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一时间竟然默了,不知该如何再将这英雄大会继续下去。
倒是廖亚先眼见群雄激愤,忙站起身来道:“诸位且听老夫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