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忙迭着去报仇,除了被仇恨冲昏了头脑,白送去性命以外,别无什么好的下场,这是自己几十年的江湖阅历总结出来的铁的事实。更何况吕杏儿既没什么武功底子,也无什么江湖经验。这“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道理恐怕是绝对听不进去的。
既然狄秋执意要先救出宁俊涛与裴家父子,倒不如先应了他的意思。毕竟在他心底还是信任狄秋的头脑,狄秋说还有一丝机会,那说不定事情也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困难。
或许,在营救宁俊涛与裴家父子这件事情中,吕杏儿能抚平心中的焦躁,懂得这报仇之事不是一朝一夕能成功的。这也算是她第一次没有吕城在身边,自己学到的宝贵江湖经验。
“狄公子,闲话少叙,宁公子既然已经回来了,那该怎么做你还请示下吧。”梁老催促道。
狄秋见梁老没有提刚才的事情,这才松了一口气。便道:“既然对方故意放出这消息,我们能做的就只有计中连环,环环相扣,以敌之策制敌。”
“连环计?”梁老见多识广,自然听得到狄秋这番话。
可宁勋却头疼了,听不明白狄秋的意思。便问道:“可否详细说下如何行事吗?”
狄秋只好耐心解释道:“既然敌人故意舍弃容易守备的监牢,并将人质关押在府衙内,说明里里外外都已经布下了陷阱等着我们上钩,那我们便反其道而行之,偏偏去攻陷那牢不可破的监牢。”
听到这里宁勋慌了一下,不过立刻就恢复了冷静。他还以为自己这次去探听消息如此容易,是对方防范上的疏漏,原来竟是一个圈套。
“宁勋惭愧,如此显而易见的陷阱我竟然没有看破。”宁勋直言道,“可我们就算去攻陷了监牢,却对这次营救又有何助益呢?”
“我想的是,狄公子是要佯攻监牢,调走府衙的守备兵力去支援,好让我们有机可乘去救你爹与裴家父子吧。”梁老猜道。
狄秋听了却不否定也不承认,只是说:“诱敌深入这种法子,也只有马进这厮的木头脑袋想得到,但这次对方显然要比马进要聪明得多。再者说那监牢里关押的都是罪犯,便是被攻陷了,也无关他们的痛痒。所以,我料定他们也不会为这区区监牢而派出府衙中的守卫去支援。”
梁老思虑了一阵,觉得确实是这个道理。便更猜得深了一步,觉得狄秋有可能是想攻陷监牢,放出罪犯去制造一个乱局,与当初诱骗珍儿嫂去吸引李爵的注意力是一个道理。
可想来那绿脸锁男的武功,就算不一定会比黑白无常高,但至少也该与之旗鼓相当才是。想要抓捕这些罪犯流寇,只不过是信手拈来而的事情。只要李爵他们耐得住性子,不被这“乱局”所迷惑,这监牢即便是攻陷下来却也是徒劳。
宁勋渐渐跟上了两人的思路:“若是敌人以不变应万变,那我们这么做岂不是毫无办法?”
“你说到了点上,但却对人心还少了一丝了解。”狄秋道,“既然对方能想出这样一个法子,说明对方是一个极具智谋之人。既然是一个极具智谋之人,那他就绝不会自甘下乘,以不变应敌。”
梁老生平见人无数,有勇而莽者数不胜数,有谋而骄者也是浩如烟海。但像狄秋这样胆大心细,智勇双全之人,却是少见。
“狄公子,你这是要赌对方是一个心高气傲之人,定会以其他办法与你周旋了?”
“不错。”狄秋直言道,“我隐隐觉得,在李爵背后出谋划策之人,比他的等级要高,就算不是至少也该是平级。若真是如此,此人绝对不会被我牵着鼻子走。以我的判断来看,这个人十分喜欢掌握主动,善于控制大局。”
狄秋几乎将雷行云与李爵背后之人重叠在了一起。之前与雷行云短暂的相处,已经让他多少摸到了这人的心思。那种不愿命运掌握在他人手中的自信,与懂得牺牲小利换取更大优势的思考方式,几乎与现在自己感受到的一模一样。
宁勋听了狄秋的分析虽说有些吃惊,但说不上十分的信服。可梁老却是真真切切见过那李爵身后之人的人,以李爵那晚对其俯首称臣的态度,那人绝对要高他一级。不由地对狄秋分析得如此准确感觉到佩服,甚至有些害怕。心中不禁升起一个想法:这样的思考能力,真的是常人所拥有的吗?
“我看狄公子说有一丝机会完全是过谦了,这次成事的概率我看至少有五五之数。”梁老道。
狄秋有些不明白,自己这些分析有一大半只是经验之谈,目前形势尚不明朗,能够佐证这些猜测的几乎没有,梁老怎么会说已经有了五五之数。但这话却也不好反驳,毕竟现在大家都对这次营救没有底气,倒不如顺着他的话好,也算为大家增添行事的胆量。
于是,狄秋又道:“既然大家都信任我,那我自当全力以赴,早日救出宁老爷与裴家父子。”
宁勋长出一口气道:“若是真的能救出我爹,我们宁家却都不知该如何去谢你。”
“宁兄你又来了,我们之间便不用说这些了。狄秋道,“现在我有一件事情拜托你去做,便是立刻去镇上买些果脯与肉干,还有糕点糖果回来。这事关援兵是否能到齐,可要抓紧去办。”
“狄大哥客气了,只要是你吩咐的,宁勋没有不答应的。只是这援兵是谁?”宁勋好奇道。
“是呀,现在这个节骨眼上落在外边的还有谁能帮我们呢?”梁老也追问道,“再说,有什么援兵能用这果脯、肉干等事物去请得的呢?”
这时,狄秋却又卖了一个关子,催促道:“既然你说我的要求你没有不答应的,那去便是了,稍后你自然就明白我这么做的道理。”
宁勋不明所以,但知道自己再怎么问狄秋也不会告诉自己,于是便摸着脑袋走了。
狄秋见宁勋走后,这才转过头来接着问梁老:“梁老,既然宁勋和吕姑娘都不在这里,我斗胆问一下,您身上可有一种能毒倒一大堆人的那种药吗?”
梁老警惕地冲四周张望了一下,确认吕杏儿在远处,这才压低声音道:“算你知道避嫌,不过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自然有用处,这才问你的。”
“呵呵,既然你问了,那便是知道我有了。”梁老皮笑肉不笑地看着狄秋,“只是不知道你要的是毒死的,还是毒晕的,或者是毒个半身不遂……”
“自然是毒晕的就够了,虽然这下毒的法子我是当真不想用,但现在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狄秋听梁老这么一说连忙让他打住,“我想着,若是短兵相接,到时候免不了会有死伤,而且还会引起不必要的骚乱,倒不如将他们毒晕了过去。”
梁老冷哼了一声:“自不用说,这下毒的还须我去做对吧。像狄公子这样的‘正人君子’,自然不屑于用着下三滥的手法。”
听着梁老的嘲讽,狄秋知他定还将方才的事情挂在心上,咳嗽了一声道:“我未对吕姑娘做什么,不信你……”
“打住!”梁老连忙制止狄秋继续说下去的念头,“我可没说你做了什么,你又何必不打自招呢?”
“我……”狄秋没想到自己聪明反被聪明误,被梁老这一席话噎得难受。
“呵呵……”梁老恶狠狠道,“你们小两口如何打情骂俏是你们自己的事情,只不过要懂得分寸,我家小姐可还没过你狄家的门,该避嫌的时候可是马虎不得。若是让我知道你怀着始乱终弃的心思去对我家小姐,后果你是知道的。”说罢,用手背拍了拍狄秋的肚子。
听着梁老的威胁,狄秋气不打一处来,可却偏对这老头没有任何办法。只好赶紧结束这个话题,道:“还是说说毒药的事情吧,我需要的分量可不小,至少要毒倒四五十人,你可能办到?”
“一看便知你对毒理知之甚少,这上乘的毒药往往只需一丝粉末便得奏效,别说是四五十人,就算是毒倒四五百人,也用不了一丸的剂量。”梁老道,“你可有见过什么使毒之人,身上瓶瓶罐罐大包小包地带着毒物吗?”
狄秋一听觉得确实是这个道理,便放心道:“既然如此,那到时候监牢里的那些狱卒可都交于你来解决了。”说罢,重重在梁老的肩膀上拍了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