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老,你这磣毒配置起来多久了?该不会是年久失效了吧?”狄秋好不得意地打趣道。
“不可能!”梁老一摆手斩钉截铁地否认,“这磣毒的毒性我最了解,便是数年也不会失效。再说,你方才明明已经出现了中毒的症状,怎么会瞬间就消失了。”
梁老立刻取了一颗自己服下。不多时,腹部剧痛袭来,于是又急忙服了解药,这一下算是排除了这磣毒失效的可能。
狄秋拭了拭汗水:“说不定我的体质真的强于常人太多,这毒奈何我不得吧。”
梁老看了一眼狄秋又转过了头去,左思右想,越想越不对劲。即便是体质再好,这排毒也需要时间,更何况他没有排毒的过程,难道他身体还能自己解毒不成?
这时,梁老不经意间看到狄秋的袖子上,沾了一些褐色的污渍。他急忙拉住狄秋的袖子道:“这是什么时候弄上的?”
狄秋定睛一看,这污渍他倒是没有注意,但他确信之前确实是没有的。方才他不过是用袖子拭了一下汗水,可汗水不该是透明的吗?狄秋只好用手掌又擦拭了一下额头,这不擦还好,一擦却发现自己的汗水都变成了褐色。
“梁老,这也是中毒的迹象吗?”狄秋忙拉住还在研究那块污渍的梁老。
梁老瞧了瞧狄秋的脸,接着凑过去嗅了一番他手上拭下的汗水,这才恍然大悟。
“看来不是这毒药不起作用,而是你身体排毒能力实在异于常人。”梁老惊道,“这磣毒已经随着你的汗腺都流出了体外,怪不得这毒症说来就来,说消失就消失了。”
听了梁老的一番话,狄秋不仅没觉得高兴,反倒对这褐色的汗水感到非常的恶心。要是真如梁老所言,那自己现在这身上与衣服上岂不是全都是毒物吗?
“梁老,你这磣毒与那霭毒实在无法相比,虽然毒症剧烈,但要想人服下这毒物却是不容易。”狄秋嘴上虽然这么说,心中却暗道:既然我吃这磣毒并不碍事,倒不如多讨几颗以后当零食好了。
梁老哼了一声,甩开狄秋的袖子:“你也太小瞧这磣毒了,你方才吃下去的叫牛尾草,他本身是无毒的,寻常人做来当零食也是有的,只有与这玩意一相互作用,才会产生毒性。”
说着,只见梁老拿出刚才那红糖色的晶状粉末,一脸失望地看着狄秋。
“您是说这磣毒与霰毒需要一起使用才能生效?”狄秋奇道。这霰毒本身就具有毒性,何不一招毙命还要画蛇添足,用这牛尾草来产生第二种毒性呢?
“啧啧,你既然也是习武之人,又怎么会不明白其中的道理。这武学之类千门万户,亦有相克之道。谁敢说自己能天下无敌,能以一技之力毙敌的?只要一旦缠斗上,便是打不过,或守、或逃,也不至于束手等死。用毒之道也是如此,武学习至顶峰之后,寻常毒物对于他们的效用实在甚微,这一点我想你该有体会吧?”
狄秋揉了揉鼻子,虽说自己也不是什么武学宗师,全仰仗这雷火石的奥妙,才使得自己的身体拥有如此惊人的排毒之能,但他多少能够理解梁老所言的内涵。这武学一旦习至一定的境界,五感已经不属凡类,毒物若非无色无味,压根没有使发的机会便已经让敌人警觉。
“方才你说的这软骨绵筋散这般的霰毒,虽说初时使用能让人措手不及,却也只有这一次机会。”梁老道,“当然,对于你而言,这样的霰毒已经非同小可。但对真正的高手而言,呼吸绵长细致,真气澎湃浑厚。毒物一旦进入体内,还未及发挥效用,就可能已经被敌人逼出。许多用毒的新手,盲目自信于自己配制的毒药,却不知道内力只要守护着奇经八脉与关门要穴,毒性伤及不了根本,便达不到制敌的效果。敌人还可以利用使毒之人轻敌的弱点,假意表现中毒式微之态用以诱敌深入。一旦上钩,使毒之人立刻性命不保。”
这诱敌之技狄秋自然懂得,比试之时用招或轻、或浅,卖出破绽,让对方以为自己失手鲁莽进攻,好让对方失于防守。但既然这顶尖高手自有一套抵御毒物的方法,那磣毒又如何能寻到机会?
在狄秋眼里,这霰毒比这磣毒要更加防不胜防。若是霰毒都无法伤到对方,这磣毒就可以做到吗?这牛尾草除了口服之外,并无其他用法,要使这两者都产生效用实在匪夷所思。
“依您所言,这磣毒便与我所言的连环计一样,需要环环相扣。一者要让敌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服下这牛尾草,二者再用那霰毒将其激发。这样便是敌人能抵御霰毒入体,却无法挡住这磣毒从里而外的毒性。”狄秋将自己的理解说了出来。
这话咋一听确实是说到了关键处,但如何要让敌人自愿服下这牛尾草却不是一件易事。虽说这牛尾草味道宜人,但江湖中人又不是三岁孩童,哪有那样嘴馋的。
狄秋那日在晋州城就已经领教过那些江湖人士的性子,尤其是赵三林,更是嗜酒如命。除此之外,习武者无人不爱肉食,对素菜都不屑一顾,更别说这吃起来如糖丸一般的牛尾草了。
对于狄秋这番话,梁老还算满意,至少他说对了一半,但却也那些不识毒理的人犯了同一个错误。便道:“这牛尾草本无毒,却是与许多毒物能生成更烈的毒药。适是这武林之中,但凡遇到酒宴肆席,都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绝不上单纯的素菜招待客人。”
“那岂不是说这牛尾草……”狄秋正想说这牛尾草根本派不上用场,但马上想到却也可以用其他方式混入那些肉食之中。
于是,又改了口道:“那是否可以将牛尾草酿入酒中,或者制作肉食参杂在里头?”
梁老听了这两个方法却是大摇其头,道:“方才你也尝过了,牛尾草的性质十分奇特,其味与那薄荷相近。若酿入酒中,便是再烈的酒喝起来也含着一股凉意。同理,菜肴同烹、同煮、同烧,也一样去不掉他的味道。这也是磣毒最难作为伤敌之用的原因。”
“既然这磣毒压根入不了人的口,那当初创造这东西又有何意义呢?”狄秋失望道。
这瞧不起的语气顿时激怒了梁老,他哼了一声道:“无知小儿,这磣毒之烈远在霰毒之上,到了你的口中却成了毫无用处,真是可笑之极。”
狄秋见梁老翻脸,也觉得自己方才的言论失礼。便陪礼道:“是我说错话了,您老别生气,只是我真的不知这磣毒要如何使用,还请您不吝赐教。”
“这还差不多……”梁老见狄秋道歉这才嘟囔道,“这磣毒虽在霰毒之上,却也不属顶尖的毒物。它的作用往往是做二手防备之用,一招不成,还留有后招,这与武学之根本也是相契合的。牛尾草作为磣毒中最常见的引子,虽然几乎不可能让人主动吃下去,却也不是没有其他办法。”
有其他办法你不早说!狄秋心中暗骂道,这老儿这说话不是藏一节说一节变着法子耍弄自己吗?
“那您不早说……”狄秋郁闷地白了个眼。
梁老却道:“我这还不是和你学的,话总说一半,留一半让别人来猜。和我当初那婆娘……”说到后面,梁老忽然又闭了口。脸色渐渐耷拉了下来,似勾起了不好的回忆。
狄秋倒是会察言观色,立刻转移了话题:“既然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您不如把这磣毒的使用方法都告诉我得了,不然我怕我晚上都睡不着尽想这事。”
“呵!你还真想学?”梁老嗤笑道。在他眼里,狄秋也就只有毒晕人的胆子,要想让他用毒杀人,决计不可能的。
“我看你就学些认毒、识毒的功夫好了,长些见识对你以后行走江湖也算是不小的帮助。”梁老道,“至于这下毒与制毒之法,便是我想教,你也不想学吧。”
“谁……谁说我不想学了。”狄秋方才那样说,只是想岔开话题罢了,哪知道梁老还真就顺着问了。但依他的性子,梁老越是激他,他就越是不服。
梁老何尝不想有人继承他的衣钵,既然知道狄秋不是真心想学,又何须逼迫呢?口中只是道:“就算学了,你也不会用的,还是罢了吧。”说完,便把那些毒物收入包袱,放回了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