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眠霞在狄秋怀抱中沉睡着,积雪越来越厚,几人体内虽然温热,但外头都已经冻得失去了知觉。
极寒之下,不只是云眠霞,钱金虎几人也渐渐失去了意识,彻底睡了过去。唯有狄秋一人始终保持着清醒的头脑,维持着真气的运转。
大雪直直落了一整个夜晚,将荒瘠冰原涂抹成一片耀目的白色。到了天明以后,这雪才慢慢停了下来。
小雨振着翅膀远远就认出那几个人形雪堆,从高空中划落下来。停在了狄秋的头上,用那尖利的长喙轻轻啄了几下他的脑袋。
狄秋醒转过来,目射精光,只见眼前的众人都被埋在了雪里。连忙将那雪从身上抖落下来,将大家唤醒。
云眠霞本睡得十分安稳,被这一顿吵闹,也醒了过来。嘴角的涎水冻成了一条冰柱,连在了狄秋的衣服之上,一经动弹,便掉落下来。
“好畅快,可是好久没有睡过这么好的一个觉了。”钱金虎精神抖擞,伸着懒腰道。
一旁的宁俊涛也兀自长出了一口浊气,看向天空:“这雪总算是停了,没想到我们竟然能熬得过来,真是难以置信。”
“狄秋,我是怎么睡过去的?”云眠霞奇怪道,“而且这么大的雪,盖在身上,我却一点也不觉得冷。”
狄秋看了一眼云眠霞,不禁笑道:“你生长在北方自然不知道,但我们几个南方人却是见得惯了。白天地里头的地热,一到夜里本会渐渐散发。但有了这积雪的覆盖,地热就被存住了。所以我们虽然被这雪埋了一夜,自也不会觉得那么冷。”
“怪不得我屁股下头暖融融的,像是铺了毯子似的。”云眠霞道。
一旁的钱金虎听了这话却说:“狄公子倒是谦虚,若不是他这一夜都在不停地维持真气在我们几人的体内运转。便是这下面就是火山温泉,我们只怕也熬不过来。”
云眠霞听罢,瞧了狄秋一眼,关切道:“你可不打紧吧?这一夜可辛苦你了。”
“不打紧,我也不知怎么回事,自得了那雷火石后,我这内力就源源不竭,越使越觉深厚。”狄秋如实说道,“这一夜的运功,非但让我觉得疲惫,反倒自觉更加精神了许多。”
几人一听如此,都是欣羡不已,就连对武功丝毫不感兴趣的宁俊涛也忍不住道:“武功学问实在博大精深,倘若我年轻时也学个三拳两脚,那便好了,只可惜我却都这把年纪才领略到,却是太迟了些。”
“宁老爷说错了,常言道:有志者,不在年高。”狄秋笑道,“现在要说练些拳脚虽然晚了些,但内功倒是不妨少习一番。即便无法成为武林高手,却也可益寿延年。”
宁俊涛本来只当笑话,听了狄秋当了真,更是哈哈大笑:“狄贤侄莫要当真了,我本意皈依佛门,是该六根清净,却要这延年益寿做什么呢?”说罢,便站起身来,将那大彪皮上的雪全部拍落了下来。
几人也都知宁俊涛心中想法,也不在这话题上多耽,便也都站起身来整顿了一番。末了,钱金虎又道:“这荒瘠冰原的天象变化无常,我们能熬得过昨夜,只能当幸运使然,要是再遇见这大雪天可就麻烦了。”
“此话怎讲?”云眠霞不解道,“若是再遇见,我们便如昨夜一般就是了,怎会熬不过去呢?”
狄秋见云眠霞不知其中奥秘,只好耐心解释:“昨天地上只有薄霜,说明这地热还有余留。但现如今地上已然全部是积雪,待积雪融尽,那热力便全消散了。要想再重复昨夜之举,除非这地下真有火山喷泉,否则当入金虎兄所说,绝不可能再侥幸熬得过去。”
“原来如此,想不到你们南方人懂的东西还真多哩,我师父却只教我武功,其他的什么也没授过我。”云眠霞感慨道。
众人听罢这话,都是默默无言,对于前路也都兀自没底。但现在也只能先硬着头皮走下去,唯有期待老天爷不要再下雪就好。
待到整饬一番,云眠霞从狄秋的怀里脱出,想要自己行走。但却高估了这一夜疗伤的效果,没走多远又复觉得吃力起来,只好被狄秋又重新背在了背上。
不过,好在狄秋习了《狂心诀》上的轻功以后,脚下却是顺遂多了,在积雪中行走,虽做不到踏雪无痕,但也比在平地上行进困难不了多少。
只是苦了宁俊涛,在钱金虎与钱金狮的搀扶下,一步一跌进步艰难。饶是那昨夜休息得那般充沛,几人在荒瘠冰原上直走到了晌午,也不过才进了二十余里。
但好消息是,云眠霞在狄秋的背上却认出前方不远处是她来过的去处。狄秋一细问才知,这前头就是云眠霞曾在机关城中与自己提过的铸生山脉。
“你不是说过,这铸生山脉过去就是通往冰栈道往那冰封谷的去处吗?”狄秋连忙追问,“倘若那处如你以前说的那样,我们再要过去可非要冻死不可。”
云眠霞点头承认道:“确实那里十分寒冷,不过这铸生山脉有天然野参,行脚的商贩也会去那采购。我们这一路过去,若是遇到了人,那便可以添些补给,再寻个暂时落脚的住所。”
“此话当真?”狄秋喜道。眼前的山脉瞧在眼中并不算远,料算不过三四十余里,要是他们抓紧一些,说不定能在天黑前抵达。
云眠霞信誓旦旦道:“我记得很清楚,当时我便就是在抵达铸生山脉后,寻了一位姓农夫,在他家里过一宿。”
“那便最好了,我们大家赶紧上路,只要寻得落脚处,那就有时间给云娘疗伤了。”狄秋喜道。
众人见状也都欢欣鼓舞,想到不久后就有热食、烈酒,还有暖被窝,便提足了气,朝着那铸生山脉的方向赶去。
也亏得云眠霞刚才那一番话,大家心里都有了念头,这一路上走来竟比狄秋想象得还要快了许多。天还没有尽黑,便已经快要到达那最近的山前。
回望后头,除了一串脚印证明了几个活人曾经走过之外。那荒瘠冰原上除了荒凉,只有一片沉沉的死寂。众人不禁感慨,在经历过戈壁滩被狼群侵扰的夜晚之后,竟又能从这片冰原上生存下来,实是老天爷眷顾。暗暗惊叹这大自然的奇妙与强大的同时,也为身为人类的自己,那顽强的生命之力而感到自豪。
可在进入铸生山脉以后,此处的天气却也依然恶劣无常,不多时竟落起了指大般的冰雹来。要说那雪花即便再大,落在身上也与羽毛无异,但这冰雹却是另一种模样。几人被这劈头盖脸地一顿砸,只觉得头都抬不起来。
钱金狮不禁哀叹道:“云姑娘,却还要多久才能到啊?宁老先生,却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我不打紧,还能挺得住……”宁俊涛脸色铁青,显然已是强弩之末,只是嘴上不愿服软罢了。
在狄秋背上的云眠霞自然也知道在这样天气下赶路,就算是他师父在此,也只怕难说受得住,更别说他们几人。
但她眼睛在这进到铸生山脉之后就一直在不断地张望,却连一个人影都没见着。自己曾经借住过的那家农夫小屋,也是她在半路上遇见了主人,人家领了自己去的。这时隔多年,脑海中却哪里还有映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