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纸扇一抵肩,狄秋顿感精纯真气突入体来。但与剑圣当初那一指相比却是小巫见大巫,不过是穴道微微一麻,再没有更多后续。
狄秋回过头来,却见一个描眉化红,面施粉黛的青衣人立在厅中。头上冠着双翅青帽,垂下两绺子,袖口又大又宽,挂在身侧。手里捏着一把纸扇,张得全开,上头写着“花伶虽是春授意,奈何四季多盛开。”
这人本着以为自己好武功,跃过人群露这么一手,当是赢得满堂彩。却不料对方中了一招竟是纹丝未动,周遭之人只是默然瞧着他俩,分不清是何情况。
这青衣人见状,忙阖了纸扇问道:“阁下好强的内力,不过便是如此也不能做那强抢民女的勾当。”
“你是与他一伙的?”狄秋斜眼看向那方才与自己纠缠之人。
谁知,那人也是一头雾水,瞧了瞧青衣人,又复看向狄秋,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此间,吕杏儿已然越发清醒,手上动作不断增加,抓挠着狄秋的脖子与胸膛,要挣脱开来。眼见着,情况越发难以控制,狄秋连忙扯下一条袖管,将吕杏儿的手捆了。口中安慰道:“杏儿,先委屈一下你,很快咱们就走了。”
“走?阁下要是不把这事说个明白,可不好走出这医馆大门。”青衣人尖着嗓子道,“我花伶人不是林冲,却也见不得你这高衙内对那女儿家放肆!”
面对眼前这不男不女的花伶人,狄秋实在忍受不住他那的嗓音。口中嗤笑道:“依我看,你倒不如回你的梨园里头好好勾勾脸,却不要教人连男女都认不分明了!我倒是没见过,谁家的林冲是你这副尊容的!”
“大胆!”花伶人一听狄秋侮辱自己,顿时气得直发抖,口中唱道,“来咿呀!”说罢,手中一勾,那两条袖子如同布袋一般旋飞起来,招展着犹如蝙蝠,往狄秋身边跃来。
狄秋连忙将吕杏儿身子甩到背上,将捆好的双手往自己脖子上一套,反手就用擒龙手去迎战。
却见花伶人纸扇忽地展开,遮往狄秋的面门,下面藏着左手,已经迅速探出。狄秋见此连忙弯腰躲过,双手连迭地扭转,在空中瞬间拆了三招。
然等他要抓对方手腕之际,却是几次都未得逞。这花伶人滑如泥鳅,手骨纤细异常,不过盈盈一握。狄秋指贴掌靠,一触便被闪躲了去,宛如在与一根分了五叉的竹条比武。
殊不知,这花伶人便是最近来得京都之地的东临十二大门派其中之一—畅春阁的首席弟子,其最擅长的武功便是弱柳扶风手。
此技本出自演剧“唱念做打”四门基本功中的“做”字一诀,原是练那步伐身段,手势姿态云云。经畅春阁历代好手演变至今,已经成为上三路里难得一见的柔技好手。花伶人这折扇藏手一招,便是这弱柳扶风手中最为精妙的“缠花”。
狄秋见自己擒龙手应对这柔软招法未能发挥效用,不由便想起雷行八法来。若是以力破巧,多半能在短时间内教这胜负做个分晓。
但自己已然断指明誓,此生再不复用这门武功,更何况眼前这人也不是个软柿子,武功见地端的该也是不容小觑。要给他瞧出端倪来,不但有传于霍中阳耳中之虞,或还有其他不必要的麻烦。
想到此处,狄秋脚下一动,已经有要逃的心思。但花伶人却眼明手快,不等他提膝起步,已经将手中折扇抛来。
只听得“扑簌簌”声,在医馆大厅梁上回荡,一道白影已经闪来。狄秋目光瞥到,生怕期中也藏了张恨水那纸扇中的暗器,连忙跳后几尺。
却不料,这纸扇只是障眼法,不过寻常物件而已。花伶人随扇而到,又扑了过来。一个卷袖,猛地伸长出一双白得吓人的细长胳膊,已经朝狄秋的脖颈抓来。
狄秋忙不迭地纵身,一脚掂起那未及落地的纸扇,回首一展,遮住花伶人的面门。乘其不备,两只一捏,已然揪住了对方手腕。
这一手来得极快,花伶人也是猝不及防。可手中却还有招法应对,只见其五指变化,“拈花”作势,直直弹出。其中已经蕴了真气,却听得微微一声细响,宛如那吹箭一般,指尖在狄秋的小臂上划过一道血痕。
狄秋吃痛,连忙绞了纸扇,搁在右手上一撸,逼得花伶人的手缩了回去。等再低头一瞧,手上已经豁开一道伤口,细密的血珠瞬间挂落下来。
“好武功,不过你却只会这一种把式吗?”花伶人见占了上风,嘻嘻尖笑着,双翅帽不住地跟着颤抖的身子晃动起来。
狄秋见其讥讽,顿时怒意上涌,眼睛下意识落在对方的手上。才注意到,这花伶人的十根手指都留了长长的指甲,并削剪成尖利的三角。
这时,医馆门前已经围得里三层外三层,路上都被堵了。要再不寻机脱身,只怕等到官府的人来查看就为时已晚了。
想到此处,狄秋灵机一动忽然开口道:“要不是念及此地这么多无辜百姓。老子的武功一旦施展开来,只怕你吃不了兜着走!”
“笑话,我却还怕你?”花伶人被狄秋一激,顿时上当,“那按道上的规矩,你指个去处,我随你一同往了,见见彼此真章如何?我倒是少见了有人敢这般与我说话,可别说你不敢!”
花伶人也是打得兴起,已然忘了自己是出头为那丛叶府的从人抓狄秋这个奸贼,试要看看对方的真正能耐。
狄秋见他答应,不由地心中暗喜,嘴上却只是淡淡说道:“随我来吧。”说罢,便提足跃出门外,在那围观人的肩上借力点了两步落在了街上。
花伶人不甘落后,紧随着也一般跃出了医馆。但抬眼一看,狄秋却已经上了房顶。忖到对方还背负着一个人,身形却如此矫健,花伶人不由地赞了一声:“好轻功,却瞧我的!”接着,也跳上了屋顶,朝着狄秋逃跑的方向跟去。
那留在医馆里的砣见状,顿时便就慌了,他本与杆商议,一头拖延逼得官兵到位,好将狄秋扭送到府衙。到时候,动用丛叶府的力量,再行搭救出来。以这欲擒故纵之法,让对方不知不觉中落个人情。却未曾想,中间杀出个花伶人,将这一盘好棋搅了个稀散。
不得已下,做砣的只得口中连吹几个呼哨,告知后头待命的杆,自己徒步狂奔一路追赶了过去。
而这头狄秋背着吕杏儿已经跑出好远,屋顶上又无阻碍,不多时就已经到了近郊。
花伶人见他只顾埋头狂奔,路过之处连瞧都不瞧一眼,不禁心生疑窦。连忙开口叫道:“够远了,此处又没闲人,却还不停下?”
狄秋本还想占着自己轻功高超,将花伶人甩掉,可身上却因负着吕杏儿,却是拖得他没办法全力施展。眼见跑了这么久,花伶人还能跟得住,便知再走也是徒劳,自己必须要给这场比试做个了断。
于是,便直接跃下墙头,往一处空地跑去。再没走几步,就止住了身子,将吕杏儿缓缓放了下来。
“此处安静,要比就快些,我可没闲工夫与你纠缠。”狄秋回头冲花伶人说道。
却见花伶人阴恻恻地一笑:“就凭你,却还妄想一时半会就能料理我?倒不如我为你解了这个烦恼,由我料理了你吧!”话音未落,身形飘动以极快的速度攻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