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曾想,在百花谷中这一耽搁,外面早已风云巨变。尽眼之处,满是倒戈裂甲、尸山血海。显然,在她们昏迷的这段时间中,叶家军与天临教援军在此展开了一场殊死之战。
狄秋虽然关心已极,但却不盲目。眼看这战场还未来得及被人清理,便知这战事还没有分出胜负。
遂道:“这附近定有跑散的战马,你且去寻一匹来,方便我们迅速离开此地。”
“好。”宁勋点头道。旋即,依狄秋所言往外头搜寻马匹的踪迹。
好在,这雨天刚过,满地的泥泞,马蹄印十分显眼。不过一会儿,宁勋便成功寻到一匹失散的战马。
于是,赶忙脱下身上的叶家军军服,换了一具天临教兵身上的盔甲穿在身上,带着狄秋骑马往南方奔去。
待行不多远,只见得远处一面军旗招展,上头绘着大大的一个“褚”字。宁勋虽换了服饰,但念此间天临教与叶家军还未战罢,自己贸然赶去,只怕被当了逃兵对待。
遂冲狄秋问道:“狄大哥,我们这样过去,对方定饶不了我们,怎生得是好?”
“那也只能……”
狄秋心急如焚,一时间也没了主意,正当想说“硬闯”二字之际,却不曾想身后一阵马蹄隆隆,骤然响起。回首一望,竟是天临教军丢盔弃甲,慌忙逃窜而来。
“快!弃马混进人堆里去。”狄秋见势大喜,连忙催促道。
宁勋闻言,顿时明白过来狄秋的意图,不禁踟蹰道:“狄大哥,若是被敌军瞧破身份,我们没有坐骑之利,可是跑都没办法跑呀!”
“别犹豫了。”狄秋硬着头皮道,“眼下要南至天临教核心所在,只有这一个办法。”
眼看那涌来的天临教败军即将归营,再要迟疑就将错失此间机会。宁勋虽有忧虑,但出于对狄秋的信任,最终还是咬牙弃了坐下马匹,背起他就往人群中挤去。
而此间从南方而来的天临教军,正是由碧水门掌门人褚善念所领。其麾下大多是昔日门下中人,虽然各色人等武功有高低之别,但对军务却是同样的一窍不通。
正是因此之节,当宁勋背着狄秋归来之际,只被当作普通散兵,并未对他们身份加以甄别,便匆忙归到了伤营之中,让他们接受治疗。
得见褚善念这般松散的治军之道,宁勋既有鄙视,又觉庆幸。但想到狄秋的伤势能够得到治疗,又不由地长长松了一口气。
待喘息片刻,宁勋安顿好狄秋后,便忙着让军医过来为狄秋将那脱臼的左腿接好。但营地中重伤之人颇多,宁勋求也不成。只等了许久,才总算轮到。
但谁知,在军医的诊视之下,却是冲这宁勋劈头盖脸骂道:“要死的人,还接什么腿!”
宁勋被这话骂得懵了头,连忙去看狄秋的情况。却见,他面色虽然发白,但精神却还很好,哪里又像已经没救的人?
“该死的庸医,我狄大哥分明还好好的,你医术不行,就说医术不行,在那乱咒什么!”宁勋忍不住扯着嗓子痛骂道。
那军医也是早就看惯了这情况,闻宁勋辱骂只当那耳旁风,无所谓道:“你既然觉得老夫医术平庸,那你找别人去治好了!别来烦我救其他人。”说罢,一甩手,便又赶去察其他人的情况。
“你……”
宁勋正当再要骂人之间,却被狄秋一把拽住了手臂,劝道:“我练了《狂心诀》,他瞧不懂我的经脉,也没什么奇怪的,就别为难他了。”
“那该怎么办?我总不能背着你再往南去吧?”狄秋蹙眉道。
狄秋亦知自己这脱臼的腿确实是个累赘,若不尽快接好,自己横竖也无法从这军营之中脱身。
思虑一番后,便附耳在宁勋旁,计划道:“你去告诉那军医,就说我知道自己要死,但不想死的时候是个跛子,且看他什么反应。”
宁勋稍加考量后,面上露出不悦之色,觉得狄秋这引人心生恻隐的法子虽然可行,却忒得低身下气。便道:“这人可恶至极,这样相求岂不便宜了他?要我说,倒不如直接拿刀逼他过来接腿。”
“这算什么话……我们如今处境你又不是不……”
狄秋刚想劝说,但宁勋却已经不耐烦起来:“知道了,知道了,我只是发发牢骚,去还不行么。”
说罢,宁勋便走到军医身旁,将狄秋方才交代的话转述了一遍。
那军医也是通情之人,见是满足一个“将死之人”的心愿,也没有丝毫犹豫。听宁勋说完话,便就来到狄秋身旁,将那条脱臼的左腿接了回去。
事后,还忍不住拍了拍宁勋的肩膀道:“老夫在军中行医这么久,却少见有你这样讲义气的人了。”
说罢,只可惜地看了狄秋一眼,便又投身到诊治事宜中去了。
狄秋闻言,想笑又不敢笑。捶了身旁的宁勋一拳后道:“你看吧,这军医也不算‘可恶至极’。”
“得!就你心宽。”说着,宁勋忙将狄秋扶起,低声道,“接下来怎么办?这褚字军,虽然治军不严,但应名点卯还是不会忘的,我们还需赶紧想法子从这里出去才行。”
狄秋点头道:“你先去外头看看情况,摸清楚马匹在什么地方。我们要走,少不了用上。”
“好。”宁勋应了一声,旋即便出了伤营。
好在这褚善念临时带兵过来,又急着与叶家军接了仗,使得这军中布置尚未完备。宁勋只兜了小半圈,便找到了马厩所在。但见其中看守严密,却也不好下手。于是,又复往别处走去。直行不多远,就瞧见军中正将所在营帐。便赶紧找了一个空处,俯下身子去偷听。
而褚善念此时,正为吃了败仗而感到焦头烂额。手中捏着那一纸书信,心中不断痛骂贝光生胡乱指挥。他要自己依言从天临教本部赶来阻击,可路上却哪里看到叶家军半个士兵过隘口往南去了?
非但如此,等他好不容易在各个要道与隘口布防完毕。派兵往百花谷口之处,准备与贝光生会和之际,却是连他人影都瞧不见。反倒,被从百花谷中奔出的叶家军骑兵给打了个措手不及。
“这该死的贝光生,究竟是他埋伏叶家军,还是叶家军埋伏他了!”褚善念拍着案子骂道,“此次损失如此惨重,我非得好好往上头参他一本不可!”
军帐中的各路参将闻言,皆是低着脑袋,既不敢说贝光生的不是,也不敢劝褚善念息怒。只沉默了半晌,这才有人道:“褚将军,先前两军交战之际,那叶盛口口声声说要我们放了叶明,这是什么情况?还说什么孪生姐妹,两面三刀骗他好惨云云。”
“你问我,我又去问谁!”褚善念恼道,“他叶明的爹是叶盛,又不是我褚善念!还孪生姐妹,我可去他的吧!”
众人摄于褚善念淫威,皆是唬得胆战心惊。就连那名难得鼓起勇气说话的参将,也不得不闭上了嘴。
发完一通邪火之后,褚善念总算平复了一些。将手中的信纸往那案上一拍道:“速速写信给教主,此间驻兵不足,急需人马支援。我们需赶在叶家军真动了南下的心思之前,将这防线布好才行。”
“可是褚将军,如今于贝二使正行踪不明,我们不当先想办法入百花谷搜救么?”一名参将颤颤巍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