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伶人回头看去,心中猛地一跳,连忙问身旁的宁勋道:“恩公呢?恩公他下来了么?”
“没有下来,没有下来!”未等宁勋发话,栾雪儿便急着抢话道,“我姐姐去找公子了,他们都在塔顶上!”
伏在其背上的凝碧姥姥闻言,顿时骂道:“胡说什么!封塔石机关已止,严询也已逃出。你姐姐和那小子又不是傻子,岂会还留在塔里!”
“是真的!我姐姐说去找公子给我拿桂花糕吃,我记得可清楚了!他们还没回来,定是背着我在塔上偷吃哩!”栾雪儿跺脚道。
众人见她单纯,说话不像有假,皆是吓得倒吸一口凉气。遂连忙合计起来,要冲回去救人。
只有郭少春道:“好不容易出来了,岂有再回去的道理?眼下赶紧逃命才是要紧,却真当严询这一去不会派兵拦我们么?”
“混账东西!若不是靠狄兄弟,你我逃得出来么?”梁世荣闻言怒喝道,“此时背信弃义,那还算得什么英雄好汉!我东临十二派的楣都要被你倒光了!”
但闻“狄兄弟”三字,郭少春猛地一怔,反问道:“你说什么狄兄弟,那小子不是姓花,叫花非花么?”
“蠢货,畅春阁哪有那本事调教出这等高手。”梁世荣骂声道,“他是狄秋!就是那个失踪三年的狄秋!当年在皇宫大内,他易容成一个小老头与我还……”
话至尾处,梁世荣猛地一滞,似想到了什么。又复道:“是了,当初一打起来你就跑没影了,自然没见到。我却是白费唇舌……”
“那……那人就是狄秋?”梁世荣虽然说得没头没尾,但郭少春依旧从其只言片语中了解到事情的关节。
不禁想起,当初在皇宫之中,自己从景泰殿中跑出,正巧遇上流星火雨箭袭至。正是一名小老头搭救,这才从中存活下来。如今,与梁世荣所言一合之下,端的当初救自己的,正是这狄秋无疑!
正当郭少春震惊之际,旁人已懒得与他废言解释,嚷声道:“你若要逃便,带着行动不便的大伙先走,我们要去救人,自不用你!”说罢,便抛下他折返了回去。
只这说话耽误的工夫,来到通天塔底时,火势已起两层之高,入口更是踏足不得。抬首反顾,却见上头塔窗更是在缓缓合拢,除了烟雾与火光尚且还能透出之外,已然不足半人之宽。
“上头还宽敞!”花伶人凝神细察之下,顿时便瞧出,这塔窗自上而下,一层关得密过一层。若狄秋二人在塔顶,那此刻最上方的塔窗当还容得人从其中通过。
身旁的宁勋闻言,忙施展轻功跃上二层飞檐。亟待抢上高处,去营救狄秋下来。却不曾想,塔中火势之烈远超出众人的预料。宁勋才踏足间,便被迎面而来的热浪冲了一脸,猝然摔下身来。
“小心!”梁世荣喝了一声,连忙上前接住宁勋。
但也多亏得宁勋没有莽撞,才上了二层之高,倒是跌不伤他。只是一抹脸上的黑灰,便挣脱开梁世荣的怀抱。口中骂骂咧咧道:“直娘贼,这火势如此之烈,莫非祝融再世,谁能经受得住?”
眼看火势越来越大,所有人都被这不断升腾的烈焰,炙烤出一身燥汗。可除了眼巴巴地望着以外,却也束手无措。
正当此时,郭少春却从背后汲汲皇皇赶上众人,劈头盖脸便道:“怎不上去?”
“你这懦夫,怎有脸来!”梁世荣骂声道,“若是能上,我们早就上了,却还轮到你来提醒?”
郭少春脸上一红,倒也没敢反驳。只吞了一口唾沫,朝塔上指道:“我看还能上啊。”
“瞎眼东西,我们难道没有试过?那飞檐压根已经站不得人了!”梁世荣气急败坏地一把揪住他的领口,试要将一肚子火发泄在其身上。
眼看就要挨揍,郭少春连忙捂着脑袋道:“不不不……我是说怎不借别的法子上。”
“梁兄且慢!”花伶人闻言,连忙上来制止。复冲郭少春问道,“郭堂主可有什么好计策可以上得去么?”
梁世荣嗤笑道:“他有什么馊主意可想!这可是通天塔,此间又无那登天梯,如何能上得去!”直说罢这话,这才肯将郭少春松开。
“那倒不一定。”郭少春整了整衣领,忙道,“地上散落这么多长矛,但将其刺入塔身,不也能作台阶之用么?”
花伶人“咦”了一声,望着地上的长矛,不禁心念电转,登时便醒悟过来。惊呼道:“我怎么没想到这个办法!”
说罢,连忙拾起一根长矛狠狠插在塔身之中,跳到了上头。复用冲他人道:“快!快递长矛来!”
众人见花伶人站得稳当,又远离火势,端的再要上去并无什么困难,遂忙在地上收集长矛,一根根递了过去。只不多时,花伶人便借着这个办法跃至三层之上。
“够不着了!”随着花伶人跃登越高,后续长矛已然递送不至。不得已下,宁勋与岑千翠也不得不背着长矛跃上去接力。
在众人同心协力之下,先后已有四人接踵登塔,总算赶在火势蔓延上塔顶之前,帮着花伶人登顶。
与此同时,通天塔内烟雾弥漫,已经迷得人几乎难睁开眼。而其下方不断攀上的热力,更是烤得人目眩神迷,难以支持。而狄秋一手握着梦鱼剑,一手搂着栾冰儿,也已经力至尽处。
就当其即将要昏厥之际,却听得塔窗外一阵窸窣响动乍起。双目迷离间,瞧见一个黑影正缓缓从中挤进塔内。
怀中的栾冰儿望着眼前的模糊,不禁轻笑出声:“原来勾魂使者,与我们凡人也没有什么不同。”说罢,一头便栽在了地上。
“恩公!”花伶人闯入塔顶,快速冲被烟气笼罩的二人奔去。
狄秋辨出花伶人熟悉的声音,精神猛地振作起来。难以置信道:“你怎还没有走!是大家没突出去么?”
“人已经都出去了!现正被大部队护着离开,我们是来救你和栾姑娘的。”花伶人道。
“我们?还有谁!”狄秋越听越惊,忙追问道,“严询难道就不拦你们么?”
见眼下形势危急,狄秋却还诸多疑惑,问个不休,花伶人不由地着急起来:“快别说那么多了,我们先出去要紧!”说着,就要去拉狄秋的手臂。
可这封塔石的机关全仗他苦苦支撑,却哪里能容得离手?但见花伶人举动,狄秋赶紧拦道:“不行,我一走这机关转眼便会彻底合拢,到时候我们谁都走不了!”
“哪有的事!就算塔窗关上,以梦鱼剑之利,却哪有破不开的道理?”花伶人看着机关处,慌忙提醒道。
狄秋瞪着眼睛看向花伶人:“你是叫我赌么?”
“呵呵……恩公说笑了,你赌上性命换得我们逃出生天,现下怎的又不敢赌了?”花伶人激道。
狄秋向来不会急中失智,瞬间便听出话外之音,胸中亦是豪气顿生,笑骂道:“好你个花伶人,却来挤兑我了!快闪开,带栾姑娘先走!”
不等花伶人答应,狄秋一把将已经昏迷的栾冰儿推入其怀中。
花伶人接住栾冰儿,直骂胡闹,但知自己不带栾冰儿离开,狄秋定不愿松手。遂一咬牙关,抱起栾冰儿便冲出了塔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