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千翠望着湖面,鬼使神差地朝后退了一步,惊恐之色已然溢于言表。花伶人急忙从背后将其托住,讥讽道:“方才谁还道要替我去的,如今却又怕了?”
“胡说什么!”岑千翠红着脸拍掉花伶人的手道,“既然江樵会自己来了,又道什么谁替谁去?”
话说当口,褚善念也已发现江樵会的船队,心中亦是猛地起急,暗想:此番又多一人瓜分功劳,却是亏大发了!
遂忙扬声喝道:“江樵会的兄弟!那凝碧姥姥是匪首,快先拿下了她,好作挟制!”
江樵会的船队本已离岸不远,一听褚善念的呼喊,顿时调转了船头,打横过来。旋即,无数人手若下饺子一般,纷纷落入舢板之上,挺冲向战局所在。
待划近了数丈,舢板上猛点起一团烈火,烧在船头,直教天瀑湖上亮作一片。船头所站之人,手中不断举动,在火光后头,落下一片影影绰绰。
忽闻得“日日”几声,舢板上舞出数条长绳,朝着岸边卷来。离得近的,只当是抛锚作定,不等看清,连忙撤足退回。
可才转身之间,几人背上却是紧跟着一阵剧痛袭来。这时方惊觉那哪里是绳子,端的竟是一根根长鞭。
瞬息间,舢板又近几分,更添数人被鞭子卷翻在地。褚善念瞅见,忍不住痛骂出声:“直娘贼,看准了再打成吗!都伤到我的弟兄了。”
话音刚落,又有几人负伤倒地。一眼看去,其背上皆血痕入骨,端的招招都是下的死手。
褚善念心头着恼,吼道:“将贼子都赶到岸边,休要再背着水了!”
花伶人在一旁瞧得仔细,暗道:这江樵会的人分明打的都是碧水门的人,说是个个都手头失准,可太凑巧了些。
遂忙低声冲岑千翠道:“不是敌手,端的是帮手才是。你快上去问声好,看看对方如何答复。”
“你怎么不去!”岑千翠瞧不出端倪,只怕有诈,兀自不愿。
但回头厶了一眼,见花伶人意味深长地望着自己,似有讥嘲之意,不由地被激起了好胜之心。
骂道:“去就去,休要看小人那般看我!”说罢,甩手就要冲出,问个明白。
花伶人怕她鲁莽过了头,忙拉手道:“你我账未算清,可别死得不明不白。若连累我害你成实,到阎王爷那头更说不清了!”
“知道了!啰嗦!”陈千翠呆了一呆,没能从这没头没尾的话里,听出些许关心。只想着眼下势急若崩,总该有人出头。
旋即,纵身上前,直逼到岸边,大声喝道:“洛神苑—岑千翠,敢问……”
“来!”岑千翠话音未落,一条长鞭却已然朝她卷将过来。
花伶人瞅见那长鞭来势凶狠,险些一颗心跳出了嗓子眼。赶紧提醒道:“岑姑娘!小心!”
岑千翠此间离得已经极近,虽心中有了预备,但仍防不得对方出手之快,尤是没能躲过。不由地惊呼一声,下意识掩面闭眼,勉强退了半步。
正当其以为就要受伤之际,却不曾想长鞭非是要取她性命,反倒一下缠住其腰肢,将整个人都掀倒在了地上。
“呜哇!”岑千翠惨叫声起,登时摔了个嘴啃泥,直在岸边连打了几个滚,险些翻入水中。
但待伸手下腰要去扳那鞭子时,却又复一阵惊诧。直上上下下摸了个遍,却哪里还有鞭子的踪迹。
一头雾水间,回首看去,正要发声质问。结果那舢板上又是一鞭子挥来,直打向她的头顶。
这下岑千翠没敢再求侥幸,只当方才对方失了手,这下定是要取自己性命,连忙翻身躲过,直蹿起身来。
哪知,才转过脸,褚善念肥硕的脸颊正凑将上来。手中链枷砸下,正是往方才她躺的地方招呼,顿时搅起一滩黑泥污水来。
“直娘贼!你却是来帮谁的忙的!”褚善念本该偷袭成功,谁曾想岑千翠竟被这抽来的鞭子吓跑,却是全然打了个空。
岑千翠一捂头顶,这才惊觉方才那一鞭确实不冲这自己。不禁心中冒气一阵寒意,暗想:若非对方提醒得及时,那褚善念一链枷打将下来,只怕当时人就化作肉泥了。
褚善念猝然失手,心中又气又恼,不待与那舢板上耍鞭的人算账,猱身就要往岑千翠再冲过来。
手中链枷更是舞得呜呜作响,阵阵旋风刮起,端的比对付花伶人时,尤是加重了许多力道。
岑千翠惊魂未定,又遭追杀,更是六神无主。连退了几步开外,却正遇上被碧水门人逼至岸边的弟兄。
两方背对背一靠,互相打量了一眼,皆是心中一沉。紧急间,却听花伶人吼了一声:“鞭子来啦!”
“哎哟!”褚善念此间正背对着水,忽闻此言,连忙松了脚步,回头望了一眼。显然,是信不过江樵会的人。
只他少想了一着,方才紧着追了一程,已经离了鞭长所及,压根无人能从背后偷袭。反倒是离得不远的花伶人,趁其分神之际,抓起地上一把泥沙,劈头盖脸撒了上来。
褚善念眼睛一迷,忙遮住头顶。满拟有人会趁机袭上,教他吃亏。但花伶人受伤之下,脚步早已不快,便是偌大的空档在前,也追及不上。待褚善念回过神来,手中链枷猛地舞动起来,弃了岑千翠不顾,反向花伶人杀去。
狄秋此间已经战至梢尾,几近强弩之末。凭着千变奇擒的快狠手段,连突多次围攻之下,更是气力一截短过一截。
自江樵会的船队临岸,虽趁隙瞥了一眼,却料不准是敌是友。直到褚善念开始将人往岸边赶去,这才心中起急。忙不迭挥掌将身旁众人卷翻在地,一股脑抢了数把长矛在手,急靠过去。
正巧遇上褚善念冲花伶人发难,当机立断跃高数尺,将长矛激射出去,直抵往其后心要害死穴。
褚善念奔得急,却不忘警惕身侧,但闻背后金刃破风,血腥呼啸,忙狼狈翻滚,强行躲去。
去听“呲呲呲”地数声连响,数根长矛排下,在其方才所立之地,划下一个“一”字。若是晚半分反应,当时便要殒命。
“挡住他!”褚善念怒喝一声,手腕一翻,链枷舞起,将长矛拦腰挥断。又重重在泥地上一跺脚,将矛首踏飞而起。抟身一裹,便将断矛朝狄秋身上还了回去。
这一舞,一踏,一还,只在瞬息之间便得完成。尤其泥地之上,端的软绵无所使力,竟教褚善念,一足之力便皆迫使脱陷而出,其内力之强横,已可见一斑。
狄秋飞身来救,本就仓促,但力发却是已尽平生之所能。方落地间,便听褚善念的号令,亦是不敢莽撞再冲。稍一滞下,见数根断矛飞至,只有赶紧撤步退去。
幸得褚善念内力深厚,使法却不巧妙。断矛来得虽快,但毫无准头,稀稀落落散了狄秋身旁一圈,竟无一根刺到。而碧水门人得到命令,端的令行景从,这时已然纠缠上来。
狄秋远远朝花伶人一望,自知救不到立时之下,忙喝道:“快走!”旋即,勾起地上一根断矛,直直射向其中一碧水门的手下,急要逼开一条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