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一醉倒,待到他们从宿醉中苏醒回来,已至次日傍晚。
狄秋彼时虽然好酒,却极少醉得如此厉害。也饶是他本就内力惊人,这才比张痞子二人提前几个时辰醒来。
但见两人还在昏睡,而宋吞酒却不再屋中,狄秋忙出门寻找。可转了一圈,始终不见其踪影。直到回到木屋里头,这才发现桌上原来留了一封书信,上头写着一个“和”字。
展开一看,只见信中言道:“小子酒量,不值一哂。再有美酒,不请自来。”
狄秋微微一笑,心想:宋吞酒神龙见首不见尾,早就逍遥惯了,这般离去倒也合他的性子。
但念如此,狄秋便放松地出门而去,来到云海前面的崖岸。趁着张痞子二人尚未苏醒之际,开始运起愈合续命之技,疗养伤势。
这一练,直过三个多时辰。随着将经脉之中,所有凝香丸的药力都化解完全。狄秋身上的虚弱之感,也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就连调动真气,也变得更加的顺遂。
眼见康复身体指日可待,狄秋不禁大为畅快,同时又对那十毒蜈蚣酒颇为赞叹。暗忖:昨日那般酗酒,非但未伤元气,反倒对我重建经脉大有裨益。可见宋吞酒所言非虚,此酒确有神妙之处。
随后,狄秋又对丹田稍加巩固了一番。直到天色尽墨后,这才因为担心张痞子两人寻来,返回木屋之中。
但教他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离开的几个时辰里,这木屋之中却是生了大乱。只见眼前,凡目之所及,桌椅板凳,杯盘灯盏,皆遭到了毁坏。墙上,更是留下一排触目惊心的掌印。
狄秋凑近一看,与自己手中一相应对,可以辨出是人留下,而非山中野兽而为,不禁心中骇然。
喃喃自语道:“张痞子二人若是落入什么山贼土匪手中倒也罢了,他们毕竟出身于绿林,相互对上一番切口,便能留下性命。但能留下这掌印的,武功着实非泛泛之辈。难不成,会是他二人昔日在江湖上结的仇敌么?”
念及如此,狄秋顾不上身上伤势如何,又是否敌得过那位不知身份的敌人。只顾抓紧飞奔出了木屋,搜寻起两人的下落。
但他仅来了这山中一日,对这山上地势何其的陌生。如此没头苍蝇一般乱找,却哪里探得到任何线索?尤其,此间天已尽黑,山上树木又密,搜寻起来更是平添许多困难。
迫不得已之下,狄秋只好重回木屋,点起火把。之后,虽夤夜而不懈,直一头扎入树林,沿着上坡向上寻找。
但直到即将天明时,别说张痞子二人的身影,就连脚印狄秋也未曾发现半个。而此间体力消耗也逐渐到了极点,随之而来的虚弱感,几乎就要将他所有的耐心,都蚕食殆尽。
“难道,我已是救不回他们了么?”狄秋只感身心俱疲,心中悔恨自己如此不小心。却累得两个已经改过迁善的好人,遭遇如此祸事。
眼看,太阳即将升起,自己仍旧一无所获。狄秋颓丧地躺在草地上,肚子叽里咕噜地一阵乱叫。
正当狄秋束手无策之际,一阵突如其来的人声从低处徐徐响起。狄秋忙伏低查看,只见有一支十余人的小队,正从山下向上行来。虽尚在远处,看不清面目,但从衣物可辨,分明是北极门的一贯服饰。
“他们怎会在此!”
狄秋只道言旭往别云山方向而去,不料竟会撞入这座山来。忍不住暗怪:上山道路那般隐秘,这些人却又是如何知道的?
而随着人群走近,狄秋又不禁轻咦一声,道:“碧云宗一行,怎与北极门混在了一处?”
他越想越觉诧异,连忙寻了一棵高大的松树,跃至顶端细看。只见以刘家辉为首的碧云宗众人,皆列在队伍之后。粗略一数,人数更是教北极门为多。端的,竟是全部人都到了。
待到一伙人走至狄秋所藏树下,只听得言旭一声怒喝:“狗贼!竟逃得如此之快。须臾之间,便跑得无影无踪!”
“言前辈稍安勿躁,此山地域虽广,但我们人多势众,料想也不难寻到敌人的踪迹。”刘家辉劝道。
言旭瞥眼看向他,只是冷笑一声:“刘掌门莫不是忘了,这山中藏有密道。敌人有此便利,便是仗着人多,又能耐之为何?”
“说的也是,不过且容晚辈多问一句,言前辈方才所见的,真是那红衣丫头么?”刘家辉装模作样地拱了拱手道,“倘若不是的话,我们碧云宗这一路跟过来,却是白耗费了许多工夫。”
李非楚见他出言刁钻,显有怪罪之意,不由怒道:“姓刘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若不是那红衣丫头,你便不帮我们缉拿凶手了么?可别忘了,方才若不是我两位师弟,以性命为代价相保,死的那便是你碧云宗的弟子了!”
“咦?”
树上的狄秋闻见“红衣丫头”四字,知是吕杏儿无疑。心中不禁讶异,吕杏儿武功什么时候已经到了如此地步,竟能在言旭这等高手眼皮底下杀他北极门弟子。
而往人堆中看去,只见两名北极门的弟子伏尸在师兄弟的背上。更能瞧见,其左右肩下各有一个掌印,料是被一招致命无疑,不禁骇然变色。
可面对摆在眼前的事实,刘家辉却兀自狂妄道:“你师弟被害,那是他们自己学艺不精。方才若是我碧云宗的弟子接招,说不定早就已经拿下了凶手。却还轮到这般辛苦寻觅么?”
“竖子!你敢再说一句……”北极门众人闻言,顿时勃然大怒,几欲拔剑相向。
言旭见形势失控,顿时变了颜色。正当出口喝止之际,却听言泽钻出人群道:“且慢,我有话说!”
“掌门,你……”
言泽瞥了众人一眼,示意其将兵器收回,口中冲刘家辉说道:“刘掌门好大的口气,料是这几年来武功大有进境,却是没人入得了你的眼了?”
“岂敢,岂敢。”刘家辉这三年以来深耕嗜血掌,确实大有所成。若非如此也不会贸然出关,再次踏足江湖。
但见北极门拜了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为掌门,刘家辉轻蔑之心,已是昭然若揭。只不过看在言旭的面上,这才略有收敛,没有再口不择言。
却不料,言泽少年老成,极有城府。非但谴责之意,反道:“既然刘掌门觉得你碧云宗的武功如斯高强,那待会儿真遇上了敌手,便由你们来打头阵如何?”
“你……”
“怎么?刘掌门莫不是怕了?还是说你碧云宗的武功事属绝密,容不得外人瞻仰,连看也看不得了?”
一连番挤兑之下,刘家辉不由地面色铁青。暗想:当初家师身故,你北极门多番凌辱于我。如今,区区一个小儿也敢在我面前大放厥词。若是再要服软,岂不是真让你当我碧云宗都是一群软弱无能之辈?
遂道:“到时候自有你们大开眼界的机会,却也不用提前想那龟缩的借口!”
“究竟是谁龟缩,自己知道。”言泽笑道,“我北极门人虽死,尚且勇武果决,接了对手一招。不像某些人,自诩武功高绝,却是连一招未曾得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人溜走了。”
言至于此,刘家辉这才醒悟,这言泽拐着弯在取笑他碧云宗。虽心头恼怒,却是再寻不到借口反驳。顿时,整张脸都涨红起来。
北极门众人见他狼狈,不由地怒气尽消。就连言旭也十分满意地朝言泽点了点头,道:“掌门所言极是,我们犯不着与……”
“在那里!”
言旭话音未落,忽然瞧见一道身影从不远处的树林中闪过,顿时高声喝道:“快追!莫要让凶手走脱!”说罢,率先抽剑抢了过去。
狄秋正在树上听两边人吵得厉害,却未关注周遭动静。当闻言旭出声提醒,往那方向看去之际,却已是不及。
眼看树下众人皆闻声而动,迅速往言旭所指方向追去。狄秋不禁心中大急,暗道:那人若是杏儿,指定对付不了这么多人,我得马上去帮忙才行。
于是,在等人走得差不多后,狄秋忙从树上跃下,紧跟在后。却不曾想,才行不远,北极门与碧云宗人尽皆走散,一时间竟是不知跟往何处才对。
“这下糟了,他们定是要分头寻找。这般情况,我如何辨别杏儿所去的方向?”
狄秋心中起急,正值犯难。可待行至一处山壁旁时,却忽然发现面前有一丛丛十分严密的藤蔓。低头一看,地上更是落着一排新鲜的脚印,直没入在山壁之前。
吃惊之下,狄秋顿时想到,此中多半有密道所在。于是,忙学张痞子那般,找到一块颜色较深的岩石,运力推去。
果不其然,岩石受力之下,山体中迅速发出隆隆的声响,打开一个狭小的洞口。一片夜明砂所发出的荧绿之光,从深处缓缓透出。
狄秋心中为之一振,暗想:杏儿多半进了这密道,说不定掳走张痞子他们的敌人,也是由此脱身,看来自己是非得进去一探究竟不可了。
于是,忙埋头钻入密道,朝着深处探寻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