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默了一阵,皆怀着别样心思。唯独碧云宗等人皆因运动过度,毒入肺腑之中,尽数失力丧气,浑身痛麻难当。只顾哀嚎呻吟,哪里还有半分议论之心。
身为掌门的刘家辉,此时更是悔恨自己小瞧了那毒物的厉害。此间别说容得徐徐下山另寻解药,只怕是再有一时半刻也已是支撑不下。
就在这时,言泽也已注意到刘家辉等人的痛苦之状。不禁心生恻隐,上前关切道:“刘掌门,你们却不要紧吧?”
“哼!你自然是不……”刘家辉正要破口大骂,却察觉言泽身上竟无一丝中毒之相,不由地深感意外。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当时他们离开,并非受骗,而是真得到了解药!
但见如此形势,刘家辉纵使恼怒,却也无处发作,只有恨恨地望着言泽。心中只一味地思量着,对方既已毒解,那身上还是否留下一星半点的解药?而那残留下的解药,又能救得了他们碧云宗几人?
刘家辉沉吟片刻,心中兀自拿不定主意。但念彼此两大派积怨已久,拉下脸来去求赐解药,却是如何也做不出。
遂故意出言试探道:“我这副贱躯自然不要紧,只不过你北极门本领低微,此番大失我们名门正派的威风,却是要紧得很了!”
“你说什么!”李非清破口骂道,“你笑我北极门无能,怎的却连那怪物一招半式也自挡不下,反倒要我师叔祖挺身去救?”
刘家辉哼声一笑,继续激道:“你少得了便宜还卖乖,若非我碧云宗弟子中了毒,却稀得你们来救什么!”
“笑话!你道自己身上的毒能解,便拿得下那怪物?”李非清深服言旭的武功,暗想若是连师叔祖也敌不过,刘家辉又岂有神算?
不曾想,这一番话正中刘家辉下怀,当即便诺声道:“若是没有毒素妨碍,我自回到那山洞里,将其杀得片甲不留。却哪里还闲得在此听你胡称什么‘怪物’,自遮那惨败的丑态。”
“好!好!好!这可是你说的!若是毒能解,你自回去拿那怪物是不是?”李非清不知上当,仍旧续言直说,欲要让其立个军令状下来。
刘家辉闻言暗喜,心中好生为自己计谋得逞称快。但脸上却是不动声色地对碧云宗众人道:“碧云宗的弟子可都听到了?北极门的兄弟在疑我们决心,你们却听得下去么?”
“贼厮鸟,谁若是不去,谁就是乌龟王八蛋!”向来精细的钱自忠,早已听出刘家辉的言外之意,此间连忙出声表态。
而其余碧云宗众人,亦三三两两出声应和。只不过力气已经被体内毒素折腾得连说话也已是为难,声音自是一个低过一个,。
一旁的狄秋见此,心中不禁偷笑,暗赞这刘家辉奸猾。但同时又隐隐有些担忧,若北极门真将那十毒蜈蚣酒取出为其解毒,到时候刘家辉究竟该如何是好?难道真要信守承诺,回去找张震报仇么?
正当这样想时,李非清已经移步上前,从腰间取下先前灌满十毒蜈蚣酒的水囊递了过去。口中道:“这便是解药,你们喝下以后,可别忘了方才说的话,教我们小看你们碧云宗的本事!”
“且慢!”刘家辉刚要伸手接下水囊,却忽然被言旭出声制止道,“非清你却忘了,这解药可是我们辛苦得来的。就算要给,那也得掌门来做判断。你这般举动,可算得上僭越!”
李非清怔了一怔,连忙退步回来,惶恐地朝言泽抱拳道:“掌门开恩,弟子只是气不过碧云宗的人在我面前大吹法螺,才会鲁莽行事。”
“诶!莫要如此恭谨,这般算不上什么僭越,倒是你师叔祖言重了。”言泽不解地看了言旭一眼,疑惑他究竟意欲何为。
而言旭的目光正好也与他对在一处,见言泽分不清情况,忙附耳道:“掌门可别忘了那毒来源于瘴气之中,待会儿我们下山之际自无法避免。又怎能不留着做后备之用,反轻许于人呢?”
“这……”言泽心中一跳,倒是没有算到这一点。但正当说话间,却被刘家辉一番抢白,“言掌门,究竟给不给解药,且给个痛快话吧,何必推三阻四,在那里扭捏作态。”
言旭颤声冷笑:“刘掌门莫要这样说,我北极门弟子方才急着出来搭救你们,可还有许多人未曾来得及服下解药。所以这解药的归属,总归还得商量着办。”
“照你的意思,便是不给了?”刘家辉自不相信言旭的鬼话,又是追问。
言旭道:“呵呵……刘掌门何必催得这么着急呢?若是易地而处,让刘掌门舍弃你们碧云宗弟子的性命,来换取我北极门弟子的性命。只怕一时半会,也难做得出决断吧?”
“呸!”刘家辉见其有意推搪,忍不住怒道,“若是怕我们碧云宗拿下阎罗殿的小鬼,抢去你们北极门的风头,当面直言便是,何须在那里找诸多……”
话音未落,刘家辉丹田之处猛地袭来一股剧痛,顿时“哎哟”连声,直翻倒在地痛呼起来。
狄秋见他毒发,忙上前扶住,将真气往其体内运送过去,试图将毒性压制下来。
殊不曾想,刘家辉却不接受他的好意,反倒一掌将其手臂推开。骂道:“道貌岸然的狗贼,别以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与席明智之间的苟且,我……我不需要你救!”
“你……”狄秋不知那嗜血掌的原委,心中尚有未解的疙瘩。只当席明智堕落,他碧云宗亦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在其中。此间听刘家辉竟这般说话,自是气不打一处来。
遂索性拂袖而起道:“既然你要求死,就怪不得我了。”说罢,便施展掠影迷踪从众人面前绝去了踪影。
“前辈……”言泽没想到狄秋竟会说走就走,忍不住叹道,“却还没与这位恩人好好作别,真是可惜。”
说罢,便急从李非清手中接过水囊就要朝刘家辉递去。
言旭见状,不禁心头震怒,忙出言制止道:“掌门却把我方才的话都当做耳旁风么?”
“师叔祖且莫再说了。”言泽摇头道:“我们北极门既自诩名门正派,如何能够见死不救?更何况这解药尚且充裕,便是所有人都服下,也自绰绰有余,又何须吝惜?”
众北极门弟子虽大多瞧不上碧云宗的行事作风,但闻言泽此言,却也不由地点头称是。于是,也纷纷解下腰间的水囊,朝碧云宗的弟子手中递去。
眼见着势已成实,此时再要进言,也无法挽回众心,言旭唯有不甘地哼了一声道:“你自有一番道理,只他们碧云宗未必愿意被救才是真的。”说罢,便背手转面,再不理会众人。
言泽见其又起刁难之意,只是付之一笑。复冲刘家辉等人道:“刘掌门切莫将我师叔祖的话放在心上。此间我们毕竟还在这别云山中,谁也说不准,戚成海与那个叫马面的怪物会不会卷土重来。即便刘掌门不为自己考虑,也该替我们北极门计较一番。毕竟,要真若料想的那样,敌人又来与我们为难。仅凭我们北极门这几人,却是无法对抗他们二人的。”
“唔……”刘家辉没想到言泽说话如此谦逊,却是给足了自己与碧云宗脸面。这要不接下解药,倒显得自己不识抬举。
遂道:“既然言掌门都这样说了,那刘某自是却之不恭。”说罢,忙朝身旁的钱自忠递去一个眼色,让其接下众人手中的水囊。旋即,一个个传接饮入腹中,不提。
“啧……”言旭一直细心听着两人的对话,想要试着挑出刺来。但偏得言泽说得滴水不漏,愣是寻不到反驳的余地。忍不住冲其低声道,“掌门可别忘了,我们下山之策,却还没有个主张!”
言泽闻言摇了摇头,指向面前的云海道:“云聚云散自有时,那瘴气又何尝不是一样?师叔祖还是不要为之自扰吧。”
“最好如你所料吧。”言旭沉声说道。与此同时,眼睛不由自主地看向言泽的脸颊,细细琢磨起来:此子如此年纪,其一身胆识教之自己已是不遑多让,真不知道当时那凌绝顶为我寻来的究竟是何人之子。恍惚间,言旭脑海中莫名闪过师侄言厉的面容。旋即,猛地打了一个寒颤。
随后,碧云宗等人的毒尽数得解,总算恢复了生气。但教人意外的是,刘家辉似还记挂着方才“北极门还有许多弟子未来得及服解药”之言,并没有将那十毒蜈蚣酒饮尽。以至于,在交还回来的时候,水囊中尤是分量不轻。
这下,言旭也再无其他话可说,只有命人草草收拾妥当,引众人下上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