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号,有人来看你了。”

秦钺带着手铐穿着囚服和警察点了一下头，他剃了很短的寸头，囚服系到最后一颗扣子也遮不住喉结上的狰狞伤口,亦步亦趋地来到了打满了孔的防弹玻璃窗户面前,低垂着精致漂亮的眉目,眼尾泪痣似乎要在寂静中落在他岑光瓦亮的手铐上。

卫可颂坐在对面，张了几次嘴,又缓缓地闭了回去,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秦钺想听什么。

秦钺似乎窥破了卫可颂的坐立不安，很顺从地提了一个话题“我在看守所看到了节目的最后一期，你和封荼在一起了。”

卫可颂有些尴尬地抿嘴，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秦钺却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眼睛弯弯地笑起，他剪了寸头之后微笑起来像个观音坐下的金童玉女,有种善良的乖顺,语气带着天真的羡慕“真好啊。”

就像是羡慕自己的妹妹可以睡在屋子里一样。

秦钺很少这样笑,卫可颂一时之间有些反应不过来,下意识反问了一句“什么真好”

秦钺“能看到你笑着哭，真好。”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卫可颂便又进入了长久的寂静里，他甚至有些懊恼于一时冲动来看秦钺这个决定了，他不知道秦钺喜欢自己，但他现在出现在这里实在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典范，浑身上下就没有能让秦钺开心的话题。

如果不是明后天秦钺就要被看守所移交了,后期的探望会很麻烦，卫可颂不会这样没脑子地在这个档口跑这一趟。

但他又莫名觉得自己不得不来，卫可颂试图和秦钺聊聊别的事情“秦氏公司受到的冲击很小，等你出来了之后接手不会太麻烦，你的手下基本也很少有跳槽的，目前都在有条不紊地运行”

“等我出来了\"秦钺猛地凑过来，他的眼神陡然带上了一股腥气，声音嘶哑可怖”卫少，没有人告诉你不要在一头畜生面前放肉吗“

卫可颂被秦钺的目光盯得吓了一跳，秦钺又慢吞吞地坐回去，微微移开视线，声音很轻地说“别和我说出来的事情了，卫少，别让我出来了。”

“不是为什么秦钺你要一辈子待

在里面”卫可颂都懵了，他很快忘记了刚刚一瞬间被秦钺盯得汗毛竖起的惊悚感，“啪啪”地拍窗户，“你疯了吗坐一辈子牢就为了你爹那个老禽兽你联系律师是可以减刑的”

秦钺的爹涉及虐待儿童，私下搞封建迷信等罪名，秦钺的罪有法外可以容情的地方，也是因为这个，网友们都格外宽容。

卫可颂忿忿不平“你家那个老道士已经被抓了我看他才一辈子都不该出来不知道祸害了多少小孩”

秦钺一顿“你找人报警抓得他”

卫可颂惊“你怎么知道”

当年的事情已经多了这么多年，这个在事情里起不了关键作用的老道士能被抓，多半是个哪个替他不平的大傻瓜，挥金如土就是为了帮他伸张正义，请了不知道多少律师往上提交诉讼，抓住了这个满世界到处跑的神棍。

秦钺不说话，他隔着厚厚的防弹玻璃里的小孔里近乎贪婪地注视卫可颂，这个人的影像在密密麻麻的小孔里穿越，然后在他的瞳孔里颠倒成像，是万花筒一样斑斓迷离的美景，他觉得自己好像在这一瞬间变成了几千度的高度近视，无论靠得怎么近，都看不清卫可颂的脸。

卫可颂突然安静了下来，然后犹犹豫豫地道“秦钺，你怎么哭了”

秦钺天生一颗泪痣，却极少哭。

他还记得秦玥趾高气昂地斜眼讥笑他，长了泪痣这辈子就是要来受苦落泪的，和她这种掌上明珠不一样。

秦钺被赶出家的时候没哭，像条狗一样蹲在桌子边捧着小碗看别人吃饭的时候没哭，睡在狗舍里的时候没哭，被咬在喉咙上没哭。

被几个警察轮番审问一夜的时候没哭，身败名裂地走进这个看守所的时候没哭，连在电视上看到封荼和卫可颂抱在一起的一瞬间，他也是不悲不喜的，秦钺很早就明白了，在注定的事情面前挣扎只是徒劳无功的道理。

眼泪注定是无用的，他为什么要哭

警察，父母，部下，秦钺在这些人眼里是个不被感情和折磨撼动的怪物，因为简单凶狠的逻辑而显得无比恐怖，不能用人类的标准去评判，更不值得为之寻求失去多年的公平和正义。

毕竟连秦

钺自己都觉得没必要，他要是想，这个老道士活不到离开秦家。

但这种东西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意义，秦钺做什么都是有目的的，老秦董事死是为了掌握公司，秦玥死是为了得到卫可颂，老道士对他来说没有价值，不值得耗费精力。

但卫可颂觉得值得，他不觉得这迟到二十年的正义对秦钺毫无价值，他想要给秦钺所有正常人应该有的待遇，他就用尽全力给了。

秦钺在他眼里不是怪物，是那个雨夜里他不小心没追上的小孩。

卫可颂被秦钺哭得手忙脚乱，他对着玻璃那边的警察挥手，试图让警察给秦钺递一张纸巾，警察是听说过秦钺的光辉事迹的，看到这位大总裁表情淡淡地落泪，活像是见了鬼，楞了好久才在卫可颂的示意下递上了纸巾。

卫可颂宽慰道“你啊，别和这些人生气了，等出来了好好过日子吧。”他挠着头不好意思地笑，“诶，你怎么会喜欢我呢等你出来，我给你找个更好的。”

等你出来出来了

秦钺被人连番逼供了十几天，他始终是平和的，但在这一刻，他无坚不摧的感情感应系统突然崩溃了一个角，那些迟钝的，剧烈的，被强行自我消化的负面情绪一股脑涌出，他低着头双手撑在厚重的防弹玻璃上，指节寸寸发白，几乎被卫可颂一枪穿过这玻璃射穿了心脏，溃不成军。

眼泪滑过泪痣滴落在桌面上。

秦钺的声音一向是嘶哑的，他垂着头，断断续续“卫可颂，我出来之后，你收留我做你的狗好不好”

“你在你院子里放一个狗窝，我就睡在里面，你和封荼在在楼上睡，给我亮一盏灯，你偶尔推开窗户看我一眼，对我笑笑，好不好”

他缓缓抬头，眼眶通红，凄惶又可怜，像条雨夜被淋湿的小狗，语气甚至是带着哀求“好不好”

卫可颂彻底怔住了。

警察在后面喊“探监的时间到了。”

秦钺一瞬间又变得面色淡漠，他缓缓撑着台面站起来，像是刚刚是失态从来都没有过“卫少，如果你做不到，你最好别让我出去。”

他不紧不慢地转身，顿住回头，平静地开口“你不会想知道养一条凶性很大的狼狗是怎

么样的感受，我会把你周围其他的狗全部咬死的，为了你家那条傻狗着想，你最好一辈子把我困在这个笼子里。”

秦钺说完就往里走，卫可颂忍不住叫住了他“秦钺”

秦钺停住，卫可颂支支吾吾了半天，没头没脑地喊道“我会保护好傻狗的，你能出来还是出来吧”

秦钺被手铐铐住的手缓缓攥紧了，他头也不回地往里走了。

在x国的总决赛举行了，这次万众瞩目之下，可颂俱乐部前所未有地大发神威挺近决赛，穆星的状态前所未有的好，拿下了职业生涯的第四个奖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