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诗选注(杜甫)_197、风疾舟中伏枕书怀三十六韵幸呈湖南亲友(2 / 2)_杜甫诗选注最新章节免费阅读无弹窗_嘀嗒读书

197、风疾舟中伏枕书怀三十六韵幸呈湖南亲友(2 / 2)

杜甫诗选注 杜甫 3396 字 2020-08-15

一六二句写羁旅、淹留中的心情。庾信流落北朝,尝作哀江南赋。同庾信,同其忧国伤。陈琳,建安七子之一,三国志魏志陈琳传注引典略云“琳作诸书及草檄成,呈太祖曹操,太祖先苦头风,是日疾发,卧,读琳所作,翕然曰,此愈我疾。”杜甫自谦不能,故日异陈琳。

一七二句总结羁旅淹留的年数和地区,在蜀十年,在楚三年。葛,葛衣,暑天所服。岷山,点明是在蜀。杜甫自乾元二年七五九入蜀,至大历三年七六八始出峡,故曰“十暑”。赵次公云“大历二年有闰六月,又可以当一暑矣,盖言九暑可也,著十字,以见其闰焉。”砧,捣衣石。

史记项羽本纪“楚虽三户,亡秦必楚。”自大历三年出峡至今年凡三年,故曰“三霜”。

一八二句是说十三年中,虽所至谬承地方宫接待,得陪侍锦帐,但到底合不来,还是写自己的诗。“放”,即“放歌破愁绝”、“白日放歌须纵酒”之“放”。汉乐府民歌有白头吟,这里惜用,也含有年老意。

一九二句写十三年中作客苦况,感慨很深。老子“还淳返朴。”这句是说世俗浇薄,自己不得不“苦摇求食尾”,“强将语笑供主人。”忘机,是一切贵贱荣辱都不去计较。不愿与世周旋,自然就更容易沉沦下去。庄子则阳篇“方且与世违,而心不屑与之俱,是陆沉着也。”

注“人中隐者,譬无水而沉山。”

二〇二句言己虽甚穷,却从没有接受暗昧的财物。过,读平声锅。数粒食,极言穷。张华鹪鹩赋“巢林不过一枝,每食不过数粒。”后仅书,杨震传“王密怀金十斤遗震,曰暮夜无知者。震曰天知、她知、子知、我知,何谓无知”杜甫迟还太子张舍人所送锦褥,事正相近可参看原诗。以上为第二段,追述得罪贬官以及长期漂泊的经历,是书怀主要部分。对并非故交的亲友们作一简要的自我介绍,在向他们求援的当儿,是很必要的。

二一这两句才过渡到湖南。壮甫大历三年春出峡至江陵,欲归不果,所以说“春草封归恨”。

封,是封隔或封断,杜甫不得北归,实由人事,非关春草,说“春草封”,是一种恃的象徽性的写法。

同时,春草也确能挑拨离情别绪,杜甫就指出过“江草日日唤愁生。”所以归咎春草,也不是完全没来由。不能北归,只好南下,于是便到了湖南,“源花”即“桃花源”,陶潜有桃花源记,相传即在湖南。杜甫到湖南想找个安身的处所,也是实情,但却找不到,所以说“费独寻”。

二二此二句和下二句都是叙入湖南后的生活近况的。“转蓬句”,自伤流落,如蓬草之随风飘转。杜甫大历三年冬末至岳阳,四年春,由岳阳往长沙,夏,又往衡州,不久,复回长沙,五年四月,避臧玠之乱,又再由长沙往衡州,因欲往郴州,遂至耒阳,嗣因计划改变,又由耒阳折回衡州,现在则是在由长沙往岳阳的途中。故以“转蓬”自比。曹植吁嗟篇“吁嗟此转蓬,居上何独然长辞本根逝,夙夜无休闲当南而更北,谓东而反西。”杜甫正有同感。“行药句”,自伤病重。

行药,吃药后散步缓行以宜导药气。鲍照有行药至城东桥诗,又北史邢峦传“孝文因行药,至司空府南,见峦宅。”按元稹诗“行药步墙阴。”陆龟蒙诗“偶因行药到村前。”知唐时还是这样。但这种药不是普通药,而是一种“五石散”的丹药,所以南北朝人也有称“行药”为“行散”的。此诗“行药”,只是吃药。如张籍诗“救病自行药”之行药。涔涔,烦闷的意思,是说吃药不生效。汉宣帝许皇后临产,霍光的妻子使女医投毒药以饮皇后,有顷,后曰“我头岑岑也,药中得无钉毒”见汉书外戚传

二三瘗夭句,痛儿女夭亡。邓林句,伤老病须杖而后行。瘗,音意,埋葬。潘岳,西晋诗人,在往长安途中,一子生数月天亡,故西征赋云“天赤子于新安,坎路侧而瘗之。”杜甫在湖南也有小女夭亡,因潘岳在前,故曰“追”。论语季氏篇,“危而不持,颠而不扶。”此持危二字所本。这里是指身体屠弱,行步欹危。觅邓林,即觅杖,但兼含仰仗湖南亲友之意。山海经

“夸父与日逐,道渴死,弃其杖,化为邓林。”

二四此二句才说到湖南的亲友。蹉跎二字总承上来。十暑岷山,三霜楚户,一直是碰壁。明知“自古圣贤多薄命,奸雄恶少皆封侯。”锦树行但还要效法古人的“愚直”,伤时感事,直言不讳,所以说“翻学步”。庄子秋水篇“寿陵馀子学行于邯郸,未得国能,又失其故步,直匍匐而归耳。知音,指湖南亲友。古诗十九首。”不惜歌者苦,但伤知音稀。

二五假,有借重意。苏张,苏秦和张仪,战国时纵横家,有口才,这里以比湖南亲友。镡,音寻,剑鼻,也叫做剑珥或剑环,即剑柄下形如覆盂的东西。庄子说剑篇,“天子之剑,以燕谿古城为锋,齐岱为铐,晋卫为脊,周宋为潭,韩魏为铗。”这两句是流水对,意思是说,你们的吹嘘,实在使我惭愧,使我感激。郭受赠杜甫诗说“新诗海内流传遍。”韦迢赠诗也说“大名诗独步。”杜甫在入湖南以前,还从未得过这样高的推崇和荣誉。

二六二句称美湖南亲友。杨注“纳流峻址,言诸公育包容而会小以成大也。二句即泰山不让土壤,故能成其高,河海不择细流,故能就其深意。”浩汗,水大貌。嵚崟,山高貌。

二七二句写湖南幕府所在地,既美其人,因美其地。清旭,朝晖。筠,竹。浔,水边。松竹皆具有岁寒不凋的品质,故不曰生而日“起”。

二八拨颜,开颜。倩倩,笑貌,诗经硕人篇,“巧笑倩兮。”这句是说亲友们对自己的欢迎,一见面有说有笑。逸足,良马。骎骎,奔驰。这句是说亲友们都是有才能的“上驷”。

二九朗鉴,清鉴,指亲友。存,体谅和包涵。杜甫在湖南曾写过“虚名但蒙寒喧问,泛爱不救沟壑辱”一类的诗句见暮秋枉裴道州手札,这话确太老实,是要得罪人的,所以希望他们能原谅。“皇天实照临”,是向亲友发誓。见得如果你们能原谅我的愚直,当我死后,照拂家小,则此恩此德,皇天在上,实照临之。这是极沉痛,也是极愤慨的话。以上为第三段,叙入湖南以后情事,主要是对湖南亲友的高谊,表示感谢。

三〇二句写时事。公孙,公孙述,东汉初,尝割据四川。四川是所谓“西蜀地形天下险”的,所以说“恃险”。这里指当时的藩镇。侯景,梁的叛将,尝陷合城。这里指当时作乱的军阀,如湖南的藏玠便是。

三一中原,指洛阳。阔,阔绝。是说许久得不到家书。北斗,指长安。深,深入。所谓“犬戎直来坐御床”、“犬戎也复临咸京”。

三二二句言作客很可怕,常有生命之虞。千里井,赵次公云“考千里井有两事谚云千里井,不泻剉饲马的草料。以其有汲饮之日也。唐有苏氏演义小说者,载金陵记云,日南郡名计吏,止子传合间,及将就路,以马残草,泻于井中而去,谓无再过之期。不久,复由此,饮于此井,遂为昔时判节刺喉而死。故后人戒之日千里井,不泻到或又云,千里井,不堪唾。亦是古语。故陈徐陵作玉台新咏,载刘勋妻王氏杂诗云千里不唾井,况乃昔所奉。为客于外,所逢者,皆千里之井也。然谓之畏人,则到节刺喉,于义为近。”礼记

曲礼上“入竟境而问禁,入国而向俗。”因怕触犯忌讳,故须问俗。箴,是一种寓坝诫的文体。汉书扬雄传赞“雄以为箴莫善于虞箴,作州箴。”扬雄有十二州箴,见古文苑。

古代分中国为九州,问俗而至于九州,见得作客还不是在一个地头。

三三依旧,至今,是通计七五五年至七七〇年说的。兵乱如此,看来真是“为客无时了”了。

三四二句回到风疾。尸定解,是说必死于道路。又老、又穷、又作容、又有病、吃药又无效、世上又这样乱、伤心的事又这样多,岂非必死无疑晋中兴书,“葛洪上罗浮山在广东增城县东炼丹,亡时,颜色如平生,体亦软弱,举尸人棺,其轻如空衣,时咸以为尸解得仙。”尸解是道家术语,后汉书方技传王和平恃注“尸解音,言将登仙,假托为尸以解化也。”不想直说死,故用葛洪尸解自比。三国志蜀志许靖传“董卓秉政,靖惧诛,奔豫州刺史孔油,伷卒,依扬州刺史陈袜,袆死,依会稽太守王朗。孙策东渡江,靖走交州避难,身坐岸边,先载附从,疏亲悉发,乃从后去。当时见者,莫不叹息。每有患急,常先人后己,与九族中外,同其饥寒。后人蜀,先主以靖为太傅。年逾七十,卒。”杜甫挈家逃难,有似许靖,故以自比。但不免死于道路,半途撇下家小,所以又说“力难任”。

浦注“结联语妙,思之失笑。家事只靠丹砍,则将登仙乎况又无成也,作霖,乃活人之本,而以涕为之,则是饮泣待毙耳。言外若曰亲友亦念之否”按此解极精到,并深得“作”字意。以上为未段,言兵戈尚乱,而一命垂危,不得不以八口相累,希望亲友们原谅、哀怜。为呈诗主意所在。我们不难推想这首可以“动天地、泣鬼神”而又“精妙绝伦”的诗,是生了效的。否则,他死后的一家生活,殆难想象。论到杜甫的作品,我们认为杜甫往往用五言排律来写投赠诗,为的是可以“因难见巧”,显示个人的学力和艺术修养。这话虽不错,但还不全面。我们知道,唐代是以诗取士的,如果就所用诗体来说,其实是以“五言排律”取士,因为参加进土考试的照例是写一首五言排津。可知“五言排律”乃是当时官方批准的一种正规诗体。因此,用这一诗体来赠人特别是一般权贵或亲友,还含有表示郑重其事和尊重对方的意味。而这,也就是杜甫在伏枕的情况下还不能不采用这一诗体的客观的社会的原因。然而,这并没有把杜甫难倒,他恰如其分地说出了他所要说的话。“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这是他最后的一篇示范了,按李白因附永王璘,坐系浔阳狱,中丞宋若思为之推覆清雪,释其囚,并使参谋军事,故白所作中丞宋公以吴兵三千赴河南,军次浔阳。脱余之囚,参谋幕府,因赠之一诗,即用五言排律体。意亦在表示郑重,李白本不喜作律诗,排律尤少,仅三首,其赠诗采用此一诗体,显然也是为了适应当时社会的习气。此诗首段,郭老说是杜甫“大历三年冬初来长沙时的回忆”,似可商榷。一,杜甫来长沙,不是大历三年冬,而是四年春,如是回忆,所写景物应是春景,不应有“岁阴”之文。二,诗言“时物正萧森”,时物乃指当时所见之物,与回忆口吻不合。三,诗言“舟泊常依震”,此舟当即诗题“风疾舟中”之舟,不可能是回忆中之虚舟。四,如果一开头就是一大段回忆,杜甫照例要用“忆昔”、“忆昨”、“往者”一类字样向读者作交代,现在这段诗中却连一点回忆的痕迹都没有。因此,我仍然认为这首诗写于大历五年冬,是杜甫的绝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