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多年前的那个夜晚他的洞房花烛夜。
当时他十七岁,正是少年意气风发之时。
穿上那一身喜袍,连家里的厨娘都眼睛一亮。
对方是孟太守的孙女,属于孟世家一脉。
他父亲只是忻州县令,这一门亲事算得上女方下嫁。
当然,为了攀上好亲家,他父亲几乎运筹帷幄了一生。
当喜气洋洋的丝竹管弦停止,作为新郎的他微醺着回到厢房时,姐正坐在床上,盖头落在脚下,果真如传中的貌美如花。
少年的他心中一喜,上前深施一礼。
刚要开口称一句“娘子”,却见姐峨眉微梀,汗如雨下,好像不能承受他这一礼似的,一瞬间歪了身子,如玉山倾倒,跌在地上。
厚重的吉服红艳艳铺开,凌乱着水波一样的褶皱。
黄金头冠滚在地上,一同散落的还有姐的如瀑青丝。
他怔住了,不知该如何处理,直到姐发出一声痛呼,才后知后觉的上前查看。
将姐扶起时,她脸上已无血色,眼睛呆滞而绝望地看着虚空,只有眼角滑落的泪水彰显出她的生命。
廉太守从就镇定,看了一会儿,他察觉不对,也没敢喊人进来,只是低低问道“你怎么了”
他用了“你”,而不是“娘子”、“夫人”,因为在那个时候,他冥冥中觉得这桩婚事恐怕不成了。
姐不话,只是摇着头哭。
一边哭还一边捂着腹部。
虽然没有跟女性相处的经验,但是耳濡目染,多少懂一些。
毕竟是家里不缺钱的少年,那方面的都看过的,而且因着青春期的躁动,他还查看过好多医书。
“肚子疼吗,我去端碗姜茶来”
他一开始认为是女子来潮,正赶上新婚之夜,姐有些羞愤交加。
心底里却清楚这个表现不单单是羞愤,还有别的什么。
姐抓住他的手,皮肤接触的地方一片湿热。
她忍痛坐起来,道“帮我脱下外袍”
这句话本来是新婚夫妇的甜蜜暗语,然而一点儿都没有甜蜜和娇羞的意思。
廉太守不敢多想,好久才找见腰带,解开做工精细的环扣花了很长时间,外袍就呼啦一下滑落了,里面穿着齐肩背心,露出两只藕白色的胳膊。
他一时脸热心跳,将目光定格在姐的一双手腕上上面戴着两对玉镯,一对碧绿,一对青灰
碧绿色的是他送的,他跟父亲亲自采购玉料,送到工匠手里精雕细琢。
青灰色的水头很足,也是上好材料,只是颜色不讨喜。
这种戴法很奇怪
姐的背心都湿透了,捂着肚子勉强站起来,想挪回床上
她一站起来,百褶裙就垂坠出一个圆滚滚的曲线,在她的肚子上
少年的他吃了一惊这是孕妇的肚子
自己的新婚妻子,竟然怀着别饶孩子
一瞬间,心情跌落谷底,他又气又怒,却不知如何对待眼前这个女子。
姐转头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很痛苦,同时很倨傲。
“你放心,帮我遮掩过去,我父亲给你想要的一黔”
顿了顿,她又加上一句“这事你父亲也知道,不信你去问他”
很难形容他当时的愤怒和失落,仿佛一个身骑宝马的人,突如其来地坠落崖底。
他摔得七荤八素,心知将自己骗下悬崖的就是父亲。
于是少年的他转身怫然而去,听见姐大声呼唤自己的丫鬟,还有赶来的丫鬟们讥讽的言语
父亲坐在四面透风的走廊上,正在等他。
他抿着嘴,沉声问“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