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莳一只脚踏上岸,所有的残壁断瓦好比历经了百世百劫,处处荒草丛生苍凉破败。烧焦的石板路早已看不出旧时形状,曾经喧闹的人迹、那些叫卖的小贩、那些罗纱锦帐歌舞升平,都最终归于这一地黑灰,孤寂地在黑夜里苟延残喘。
这里曾是她的家乡,绕过街道的尽头,便能看到曾经继国家的大宅。
可是她知道,那不可能存在了。
“大将,你还好吗”药研轻声拉回了她的思绪,“需不需要我先到前面探路”
木莳压下了血管里那隐隐的悸动,说“跟着我走就好。”
四周黑压压的,没有一丝人的气息,月光是唯一的照明。越往深处走,悸动越清晰。她知道这是血液里的固有成分,名为乡愁。
衣袖被猝不及防扯住,木莳看过去,是鹤丸那傻呵呵的小俊脸“呼哇有没有被吓一跳啊”
不知所云,莫名其妙。
木莳果然还是无法理解这位四花太刀的脑回路,不论哪家的分灵都是如此。
“还在怕啊”木莳问。
鹤丸吐了吐舌头“姬君,这里太黑了我看不太清,能不能牵着你一起走啊”
可可爱爱的。
“好吧。”木莳应了,毕竟是她一意孤行带出来的,得对刃家负责,“那你得小心点,别把我衣服扯坏了。”
“放心吧”
不得不说,把鹤丸带在身边,压抑的气氛确实消散了不少。
比如他走着走着就时不时惊吓一句“啊啊啊那边有个黑影是不是鬼啊”“姬君你快看前面有鬼火”“啊有什么凉凉的东西碰到我了哦是姬君你的手啊”云云。
木莳心想你身边的这位才是货真价实的女鬼呢,面上却瞅了一眼自己被扯得绷紧的衣袖,“鹤丸,你知道我这衣服是用什么做的吗”
鹤丸好奇“什么做的”
“京都落云纱,当时全国上下只有这么一件,一匹值千金,如今更是无价之物。你要是给我扯坏了”木莳停顿了片刻,看向他的目光忽然幽幽冒光,然后缓缓落在了他的衣服上,“你身上这件外袍就归我了。”
鹤丸
药研
木莳绝不是说着玩玩,她馋鹤丸的衣服好久了,说什么都得努力找理由找机会穿一穿才行,而且她相信,她穿起来绝对比鹤丸好看。
鹤丸莫名感觉脖子凉凉的,撅撅嘴烦恼“可是我不牵着什么的话容易走丢的”
药研终于看不下去了“鹤丸君,你怕走丢,要不我来牵你吧。”
鹤丸想都没想拒绝“不要,我不要牵小朋友。”
药研
在三人一路贫嘴打诨中,竟不知不觉走到了街的尽头,面前出现一小山坡,被一抹不知哪里流出来的泉水包围着,就像是一道屏障,将重重阴霾和流离亡魂统统挡在了外面。
曾经坐落于此的继国大宅早就连遗迹都不剩,木莳沉吟片刻,率先走上了山坡,意外地发现了灯火人家,在这茫茫黑夜中微弱地发着光,如同昭示着什么人内心深处的微末温情,带着某种与身后的荒凉格格不入的气息。
会是曾经这一带的居民吗木莳正要加快步伐,药研忽然拉了她一下,手不动声色握上身侧的短刀。
“大将,有什么人来了。”
木莳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从另一侧的黑暗处走来一个提着灯笼的人影。
三人都神经紧绷着,直到那人影走近才看清了面容,是一名面目狰狞的大叔,脸上的皱纹与疤痕混在一起,让人一时分不清到底是岁月还是刀剑的痕迹。
“不知三位这么晚来到这废町做什么”和面相不同,大叔言语中并无威胁警告之意,倒似乎对他们的穿着感到稀奇。
差点就拔刀的鹤丸松了一口气“吓一跳,还以为是鬼呢”
木莳面不改色半扯谎道“晚辈等初入贵地,曾有祖先居于此町,故来游历一番,不知可有打扰”
“不过一废町而已,何来打扰。”大叔摆摆手,看了鹤丸一眼,“倒是这位小兄弟说的不错,这大晚上的确实容易碰鬼,你们实在挑的不是时候。”
木莳莫名觉得这位大叔面熟,却又说不出这种熟悉感从何来“前辈是这里的居民吗”
“敝姓时透,小姑娘看着十分面善,也不必客气,喊我大叔或者老头都行。我们家世代是以伐木为生的,看到山腰的那户人家了吗”
大叔指了指灯火的方向,从他们身边走过,往上坡走去,“现在天色已晚,在外逗留太久容易碰到不好的东西,不嫌弃的话便跟我上来吧。”
鹤丸和药研面面相觑了一眼,木莳多问了一句“大叔不怕我们身份有怪吗”
大叔在前方短笑一声“生活在这世道,见的妖魔鬼怪多了,身上的气味姑且还是能够辨认的。”
木莳闻此便跟了上去,心里默默感谢时之政府,一边道“如此便多有叨扰了。只是晚辈能否问一下,这里当年究竟发生过什么前辈您是否有听说过此处有一个著名的武士家族”
“哎嘘”大叔突然出乎意料地回头朝她比出了噤声的手势,表情忽然变得慌张恐惧,“你不能提那个名字”
木莳怔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