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夫人在她屋子里为单嫣备下了热水,另又吩咐了好几个丫鬟在周身伺候。
当温热的水没过单嫣的肩颈处时,她方才舒了一口气。
包裹在温暖当中,单嫣闭上眼睛。
秦琼还未抵达北平,按照这个剧情的发展,现在还是隋文帝杨坚当朝的年代,距离那位有名昏君隋炀帝的统治时期还有一段时间。
大致的时间线单嫣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唯一还记得的几条时间线不过是四十六友贾家楼聚义、而后济南府造反,再到瓦岗西魏辉煌成立、瓦岗解散,秦琼等人投唐。
结局时,瓦岗当中的兄弟死死伤伤。
单嫣把思绪拉回自己身上。
她现在是单雄信的妹妹,而单雄信最后是与众瓦岗人站在对立面的一个。
李渊在上任太原时亲手射杀了她的大哥单达,单雄信便因为此等家仇誓死未降唐,归顺了洛阳王王世充,娶了他的妹妹玉花公主。
而最后,罗成亲手领兵端了洛阳,单雄信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
不管怎么看,她跟着她现在的这个大哥,好像都没什么好下场。
单嫣的脑海里突然浮现了一个问题。
她之后,究竟该如何自保
这里唯独能依附的只有单雄信,只要单雄信在后期不犯混,不揪着单家大哥的死不放,能够降唐,那么单家根本就不会落到最后凄清的境地。
单嫣捏紧了拳。
想是这样想,可是这些既定好的了东西,真能凭人力改变吗
她有这个本事吗
“姑娘,外头饭已经备好了,娘娘差奴婢进来问一声,您沐浴完了不曾”
耳边侍女轻柔的说话声传到耳内,单嫣这才陡然一惊抬头,身边的侍女正捧着衣裳疑惑瞧着她。
洗澡水已经有些发凉了。
单嫣一顿,笑了笑道“已经好了,麻烦为我换身衣裳。”
“是。”侍女柔声应了,上来搀着单嫣擦拭干净身体,将新熏香的衣服换到她身上。
简单收拾一番,绕过围屏到秦夫人的暖阁外间,单嫣便闻到一股粥饭的香味。
推门进去,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几样菜,却全然不见秦夫人的身影。
单嫣环顾屋内,突然却听见帘子后有细微的说话声。
想了想,她还是走上前去。
抬手掀开帘子,里面是一个小小的隔间,隔间当中供奉着几道灵牌。
秦夫人就跪在灵位下的蒲团上,闭着眼双手合十,嘴里轻声默念着什么。
单嫣没敢说话,就站在她身后静静等着。
秦夫人默念了几句,叹息了一声,方才缓缓站起身子转过头来。
一转头,便看见站在身后的单嫣。
秦夫人先是微讶了一下,紧接着,便微笑道“我以为你还要再沐浴一阵,就想着先进来上柱香,顺便再等等你。”她看着单嫣的目光落在她背后的香案上,便释然一笑,解释说,“这是我父亲、兄弟,并我那个可怜的侄儿太平郎。”
单嫣心中也早料到了,上前搀着秦夫人微笑说“王妃娘娘既然收我为义女,那么您的父亲兄弟也算是我的外祖和舅舅,若是娘娘不嫌弃我粗笨,我想为外祖和舅舅也上柱香,尽一尽心意。”
秦夫人欣慰笑道“你能有这样的心,我已经是十分的高兴了,哪有嫌弃你的道理你来拜一拜我父亲兄弟,他二人知道有了这么个贴心的义孙义甥,定然也是开心的。”
单嫣在香炉上供奉了三炷香,而后又跪在蒲团上,诚心诚意地拜了一拜。
祭拜完,单嫣站起身,秦夫人便拖着她的手,目光哀戚地瞧着那香案上的三道牌位“若是当年,王爷的兵能够更快一些抵达马鸣关,今日我一家也许便不用受这等天人永隔之苦。”
单嫣试探问道“娘娘的母家在马鸣关么”
秦夫人摇摇头笑道“也不怕你笑话。我原是祖籍三江金陵人,父亲秦旭曾任南陈太宰,兄弟秦彝那时马鸣关的总镇。当年我嫁于你义父之后不久,隋朝兴兵伐陈,隋人两路兵马在黄河岸口卡住了你义父的援军,又派了五路人马南攻直下。三关尽破,我兄弟战死,而后隋兵围困金陵,我父亲见大势已去,便拔剑自刎忠了陈朝。”
“娘娘,逝者已逝,您是活着的人,伤心难过之余,最重要的还是保重自己的身子。”单嫣默声劝了劝,又试探问道,“那、那娘娘您的那个侄儿呢也随着您兄弟一同身
死马鸣关了么”
秦夫人垂眸,瞳仁里神色哀恸“当年马鸣关城破的时候混乱得很,事后你义父也曾派人前去追查,有人说我那个内侄跟着他娘亲趁乱逃了出去,也有人说城破的时候就已经被杀了。”
单嫣道“那兴许您的内侄还活着也未可知,您瞧,这不是有人说他们母子二人逃了出去么”
秦夫人柔和笑了笑,拍了拍单嫣的手“我何尝不是抱着这样的念头只是这些年多番派人追查,每每事情有了些眉目,到最后却都是有始无终。你不用安慰我,这么多年了,我也想开了许多,无妨的。”
单嫣想起这几日秦夫人对她的种种厚待,不由得有些窝心。
她反过来抓住秦夫人的手握在手心里,仰头笑靥道“娘娘,我有预感,您的侄儿太平郎一定还平平安安地活着。而且说不准,您再等一段时间,他就会不请自来出现在您跟前了。”
秦夫人只觉得单嫣是在哄她开心,但感念她的心意也不好反驳,只笑得无奈“那就承你的吉言。若是届时我们姑侄二人真能重新团聚,我定然要重重谢你。”
单嫣也讨巧卖乖,嫣然笑说“那嫣儿可就记下娘娘这话了。”
秦夫人伸手一戳她额头,笑道“贫嘴丫头。行了行了,外头的餐饭已经备好了,咱们娘俩一块儿用午膳去。”
娘俩吃完了中饭,下午便在屋子里坐着听戏说话玩儿,秦夫人又特地从自己屋里拨了两个能干的丫鬟跟着单嫣身边伺候。
之后接连着七八日,单嫣便都是这样跟在秦夫人的身边,每日吃吃喝喝玩玩乐乐也就过完了。
只是这几日,不知道怎么回事,却基本未曾碰过罗成的面。
偶尔的几次也不过是远远地看见他领着人马出入王府。
似乎是在忙些什么。
单嫣心中很是不安,借着在秦夫人屋子里用晚饭的时候,单嫣犹豫再三,还是放下手里的筷子,对着罗家夫妇问出了口。
“王爷。”单嫣试探地低声说了一句。
那边罗艺的眼睛立马扫了过来,“嫣儿有事”
单嫣捏紧了筷子,干声一笑“怎么这几日都不曾见过义兄啊”
这话问出来,秦夫人立马便忍不住
轻轻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