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要打趣。”江寻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阿轻,三年未见,连我都认不出来么”
他咳了咳,扯出抹笑,“还是你在气我要娶亲的事”
沈轻未答,仍旧只是看他,两只眼珠子像黏在江寻身上了似的。
是了,他还是老样子,一如三年前的往昔岁月。
眼细而长,星眉薄唇,一张脸容貌殊绝。说话时声音春风化雨,腰背也永远挺得笔直。从上到下,由里及外,永远都散着足以让人溺毙其中的温柔谦良。什么都没变,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江寻。
个屁。
这要是她认识的江寻就见了鬼了。
青衫公子被她盯的浑身起白毛儿。鲜少有女子的眸如此黑白分明,里面既不含春,又不含水,倒含着冻人的万里冰封。
多年未见,不应该是喜极而泣,或是嗔痴怨对吗
现在这沉默无言大眼瞪小眼的,又是什么境况
而且对面沈家姑娘看自己的眼神怎么看怎么不像是见旧情,倒像是见新仇。
脑袋里想的越多,江寻心里越慌。
他忽地想起临回吴郡时,那人状似玩笑的一句话,“阿轻呀,那可是顶厉害顶厉害的姑娘,你千万记着,莫要惹她。”
惹
江寻冒着冷汗退了一步,心说我哪儿敢
沈轻似是被他退一步的动作刺激到了,整个人怔愣了一下,随即忽地就笑了。
她周身笼罩着的凉意像个裂开的龟壳儿,刚才那副冷冰冰的模样消失不见,换上副好整以暇的表情望着他,笑眯眯地问道,“是你要娶李三小姐吗”
江寻呆了呆,不知怎的,他从这话里听出了另一番滋味儿来。
“是是我。”
沈轻听罢笑的更欢了,几日来的郁结愁闷似乎全都被一阵轻巧的风吹跑了。
她捏起裙边一角,躬身向对面人行了个浅浅的礼。
在烈阳高照下的独一片蒙阴绿影中,沈轻朝他真心实意道,“那便祝江公子与夫人百年好合,天长地久了。”
江寻“”
等一下不对劲
他僵硬地扯了扯脸,笑得比哭还难看,“阿轻,你不不伤心吗”
沈轻点点头,漫不经心
道,“伤,很伤。”
江寻“”你当我瞎吗
他还欲再说些什么,却被突然飞过来的团扇砸歇了嘴。
沈轻靠回躺椅,恰到好处地打了个哈欠,逐客的意思相当明显。
江寻愣了愣,这样的会面是他完全没想到的,不仅仅是他,恐怕那一位也不可能想得到。
没法子,他只能捡起团扇,轻轻搁在椅边,朝沈轻拱了拱手道,“沈姑娘,那便有缘再会了。”
江寻琢磨着,姑娘可能是真生气了,这有缘怎么也得有缘个数月才能再次相见。
可谁知沈轻当晚就送了他一份大礼。
三更天的梆子刚敲过,夜深人静,整个吴郡都睡的死气沉沉。
“你你要干什么”江寻从睡梦中惊醒,察觉到颈边反着光的凶器,失声叫道。
“别动”沈轻手攥三根银针,直直怼在他皮肤前,阴沉沉地说,“我这每根针尖儿都是淬了毒的,若是不小心划破了口子渗出了血,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活你,明白了吗”
江寻猛地一僵,豆大的汗珠扑簌簌从额头滴落,浑身上下开始止不住的发颤。
他在心里吓得哭爹喊娘,不懂自己怎么就会撞上这么个心狠手辣完全不讲道理的女人呢
他抖如筛糠,哑着声儿问,“你你是怎么进来的”
要知道,这可是富甲一方的江府啊巡逻的家丁和伺候着的小厮难不成都是死的吗
“甭管。”沈轻言简意赅,“我没功夫跟你耗时间,你最好问什么答什么,要不然我可保证不了你的小命还能不能撑到明日。”
其实这会子,江寻就是再蠢,也能猜到她想问什么。
可他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哪儿露了馅
江世卿夫妇俩压根没发现一丁点的异常,周围邻居,幼时好友,甚至看着他长大的童玲都未曾识破。
沈轻只见了一面,瞧了几眼就确认了,这怎么可能
果然,下一秒沈轻便劈头盖脸地问道,“他人在哪儿”
不是“你到底是谁”,也不是“为何假扮”,而是“他人在哪儿”。
不究身份,不究原因,只在乎那人的位置和安危。
若不是当下条件环境皆不允许,“江寻”都要为他俩的深情绵
绵鼓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