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迁真情实感地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艰难问道“谁这么编排的”
“灵犀杂报传出来的。”谢缈诚实道,“现在京都百姓看过的都知道了。”
谢迁不得不说一句“他们胆子很大啊。”
各地杂报上记载的多是江湖传言或民间杂事,少有敢谈及世家大族的,毕竟谁也不愿干这种刀口上找噱头的活。
“这也不能怪他们。”谢缈撑着下巴,“阿苏若今日在城门口那一吼,多少人都知道这事了,今日不传明日也要传的。”
谢迁同楚灵越那事在朝阳殿之前尚可称之为一门秘辛,可朝阳殿之后连外族人都知晓了,就也实在没有隐瞒的必要,而这被传出去本也不是什么大事,不会有人敢在明面上对他们指指点点。
可坏就坏在,谢迁现在不想跟楚灵越有什么牵扯啊
而且以楚灵越那性子,要是知道自己被编成了这么个样儿,说不定第二天长浮京就没有灵犀杂报这个商号了。
“你这么大反应干什么”谢缈觉得莫名其妙,“我今天也跟言疏说这个事了,他都没说什么。”
谢迁讶然“他没说”
“没啊,”谢缈回忆道,“他说这本无伤大雅,又何必较真,让百姓们也失了乐趣。”
谢迁听着很是一言难尽“他什么时候有这种舍己为人的节操了”
“你以为人人都像你,把节操挂腰带上”
谢迁“”
过后谢缈又玩了他一会儿,最后说过两天去尚服局请辞,这才离开了。
等她离开,谢迁方才继续思考东宫那事,那中间发生了什么变故他不得而知,再者虽然这一回由于楚灵越处理及时,谢缈算从这事里摘了出来,可楚元昭的孩子仍然没有保住。
由此谢迁意识到,他这一世与其说是重生,不如说是新生,他不能全然依凭前世的所见所闻,也并不能继续坐以待毙。
否则的话,事情若是再次偏离前世轨迹,他又该怎么办
谢迁承认自己内心深处可能有点被赤令府前世的结局吓怕了,以至于思前想后之时都束手束脚,只求一个稳妥;可是天下为局,赤令府本就
身在局中,哪有跳脱出去偏安一隅的可能。
而他所求的赤令府的安稳,也不应该只是面上的性命无虞,还当捕尽四周环伺的虎狼,搅翻阴沟里的一船渣滓。
他应当主动出击,走出一条一往无前的路来,赤令谢家子,本应如此。
第二天一早,谢迁本想去学司的,可他想想昨天那些传言,到时候一去,徐霁那群狗崽子肯定又会毫无分寸地拿他开涮,谢迁想想就烦。
而最近学司在准备年底考核,之后便要放年假,也没什么课听,所以他让谢缈冒充温遇签字之后就让云容容送去学司请假了。
当时他还顺便问了下谢缈那家灵犀杂报在哪儿。
出门之前他想了想,到底还是让木萧萧替他乔装了一下,看起来和平时有些差别。
谢迁本就长了一副引人侧目的好颜色,玉面星眸少年英气;而他平日好动,又常把笑挂嘴边,是以每每在京中四处玩耍之时,上到老下到小,谁都爱逗他两句,偏偏他又爱开屏,一天天显摆得不行,久而久之,这京中就没有谁不知道他的。
如今这流言传得如此之广,同他的群众基础也是密不可分。
果然他这一上南朱大街,耳边听到的话就一度让他怀疑人生。
“小世子居然有未婚夫的这么好的白菜怎么就被别人拱了呢”
“还没拱呢,不过应该也快了。”
“我二姑的街坊的侄女儿说她昨天在北门远远见到了珩王殿下。”
“怎么说怎么说”
“说长得倒是跟天仙似的,就是看着太冷了点怕是小世子嫁过去要受冷落。”
“哎,小世子真可怜,不过欲享其美便承其冷。”
“但比起那异域公主,还是珩王殿下好些,小世子一定得是我们大楚的”
“说得对,走走,咱们去千乐坊买珩王殿下一注”
这里听得谢迁眉头直皱,什么玩意儿,赌局都开上了哪个人才这么紧跟事态
不过他这想着就已经到了灵犀杂报门前,门口许多人进出,个个进去之后就没有空着手出来的,人手一份杂报细细品读,脸上都是或惊或喜或八卦的神色。
谢迁不用看都知道那上面写了什么,他气鼓鼓地走进去,却由于里
面客人太多,他艰难地晃了好久,被迫看了许多他和楚灵越还有阿苏若的三角故事,这才终于等来了一个伙计问他要什么。
谢迁装模作样的拿了几份杂报,迂回几转之后才问“你们这样,真的不怕上面追究”
“害,”那伙计摆摆手,“那些大人物哪儿有心思管这个,就算有心也拉不下脸啊。”
谢迁“”竟是无言以对。
“你们这还要卖多久”
“卖到卖不出去呗。”那伙计一脸这都什么问题,“本来咱们铺子就不景气,那当然是能赚一笔赚一笔。”
“以前生意一直不好吗”
“也就偶尔还可以吧。”那伙计答完有些不耐烦了,“你到底买不买”
谢迁笑了一下,买了几份之后便出门了。
谢迁随眼一看就看到杂报上写的谢世子狠走无情路,楚珩王错把痴心付这等字眼,谢迁气到失智,随手就把杂报塞到了旁边一人手里,自己去旁边的凉棚喝了两碗凉茶降火。
不过他今天出来当然不是为了找气受的,他只是觉得,这或许是一个机会。
如今大楚安定繁荣,百姓安居乐业,可平顺之余难免枯燥,于是便会有更多心思去关心别人的事,越是不得而知的,便越是感兴趣,比如对百姓们来说还算神秘的高官贵胄之事。
灵犀杂报以前他也看过,大约也知道生意不好的原因,因为报出的那些事要么不够新鲜要么过于虚假,总不够满足人们的刺探欲和求知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