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很快被带了上来,是一个年迈的老妇人。
瞧见上座玄色男子,她瘫软在地哆哆嗦嗦道:“老妇,老妇参见陛下。”
夏恽安抚道:“老人家你不要害怕,把你知道的从实招来,陛下仁慈定会恕你无罪。”
“是,老妇遵命,”她吞了口口水低低道,“前几日我儿回到家中,要,要老妇人用木头与绸布,说他的东家要做四个木偶人……”
她从怀里拿出用剩下的绸布:“老妇人不懂,就给我儿做了木偶。可等我儿取走木偶,老妇人忽然想起年幼时听到的巫蛊祸事,便在剩下的绸布上绣了木偶上的字,请识字的人看后,他说,说……”
夏恽问道:“他说什么?”
“他说着绣的是一个名字,”老人瑟缩了一下,“正是当今陛下您的名字!”
她凄惨的求饶声响彻整个大殿:“老妇与儿子都不识字啊,若知晓这是陛下的名字,老妇决对不会同意做着木偶人啊!老妇怕被牵连,故而告发此事,请陛下您恕罪啊!”
百官听罢此言,又是一阵哗然。
“此话当真!竟真有人如此歹毒,要你将陛下名字绣在木偶人上?!”
“是何人如此狠毒?老人家你不要怕,且当着我等的面,大胆地说出来!”
“你是被欺骗的,且告发此事有功,陛下一定会为你做主!”
老妇闭了闭浑浊的眼睛,咬牙道:“我儿是,是糜河南丞府上仆人……”
“不错,陛下!”夏恽斩钉截铁地指着何进身后,面带惊讶神色的糜荏,“犯巫蛊之禁者正是糜荏!”
百官:“……”
刘宏:“……”
众人齐齐看着夏恽,一时竟不知该做什么样的表情。
无他,十常侍近来争对糜荏所做的错事太多了。上次赵忠诬陷糜荏种的是假水稻,逼迫糜荏捐献粮草,上上次张让逼迫糜荏一定要收他为义子,反被他气病……如今见夏恽这言辞凿凿的模样,大家都很怀疑此事真实性。
十常侍迎着众人复杂的眼神:“……”
他愣了一下才气急败坏道:“诸位这是何意,人证就在此处,为何反而如此古怪地看着本常侍?!”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倘若这便是所谓的证据,”糜荏收起面上惊讶,取而代之的强压的愤怒,气得他满脸通红,浑身都在细细颤抖。“微臣自请搜查府邸,以证微臣清白。”
“微臣相信陛下明察秋毫,一定能还微臣一个公道!”
夏恽听闻此言,心中不知为何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但他还是硬着头皮开口道:“陛下,两方既是各执一词,不如差人去往糜府搜查一番。”
刘宏沉默片刻:“何爱卿可在?”
何进出列道:“陛下,臣在。”
刘宏道:“你亲自领兵,去往糜府搜查一番。”
何进领命而去。他带了千余士兵,根据提示将整个糜府翻了个底朝天,果真是一无所获。
听到回复的夏恽也沉默了。
他与身后的常侍们面面相觑,不知这天衣无缝之事又在何处出了问题。
百官却是一副果真如此的表情,低眉顺眼敛去眼中嘲讽之意。
糜荏迎着十常侍震惊的表情,终于克制不住地红了眼睛。
其实自打昨日李管事打开木盒后,他们便意识到这是一起巫蛊之祸。
这是真的要诅咒刘宏,还是要陷害于他?
他心中有所计较,知道这定是一桩争对他的阴谋。人心叵测,在这个世界上只要有足够的利益,总会有人选择背叛。
他令李管事将那奴仆抓起逼问。
奴仆本就心虚惊慌,被抓后很快如实招供。
原来五日之前他出府办事时,曾被人带到偏僻之处。他们以家人性命威胁他,又以百两黄金收买他,要他将四个木盒放入糜府四处。
他们要他将一个要投入花园湖中,一个置于假山隐蔽角落,一个置于书房的屋顶上方,最后一个置于糜荏卧室。
这奴仆不敢不听,又怕暴露,只得鬼鬼祟祟地在夜间放置木盒,反而遇上起夜的李管事,引起了他的怀疑。
根据这人供词,侍从们很快找到其余三个木盒。他命这奴仆给联系人递了消息告知对方已经放好木盒,才有今日之景。
十常侍既然送他如此大礼,他也应当礼尚往来才是。
“既然证明微臣无辜,那微臣可否要求夏常侍向微臣赔礼认罪?”糜荏昂着颈子,露出不堪受辱的表情,“此事败坏微臣名声,若非陛下愿意相信微臣,微臣可能就只能含冤受死了!”
刘宏听罢此话,怜惜一叹道:“爱卿受苦了,快快起来罢。夏常侍,还不向糜爱卿赔罪?”
他发了话,表情关切,朝臣也都将糜荏围了起来。一时之间,整个朝堂竟然都是众人安抚、夸赞糜荏的声音。
夏恽目眦尽裂!
他忍着吐血的,强迫自己向糜荏道了个歉:“呵呵,是本常侍的错,本常侍未将此事彻查清楚,便上报陛下……还请糜河南丞恕,恕罪……”
他眼睁睁看着糜荏这个贱人谢过众人,垂泪微笑,脸上浮现出白莲花一般脆弱而神圣的光芒:“既然夏常侍诚心道歉,那微臣便原谅您了!”
看的天子与朝臣好一阵感叹:“爱卿/糜河南丞,果真是异常善良之人啊!”
夏恽与他身后众人气得头皮都要炸了!
“其实夏常侍说的在理,微臣亦怀疑朝中有邪崇作恶。”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王土之上,莫非苍天。”糜荏正义凛然道,“上天将一切尽收眼底,而陛下是为天子,不如就请陛下于今晚询问苍天,告知我等究竟是何人作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