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国公顿首谢恩,在常歌的示意下站起身来,沉吟了片刻之后,果然很快就在跪了一地的人里头选了一番,点了几个看上去很是正义凛然、威武雄壮的中年武将,这事儿就算定了。
至少在大面儿上是定了。
不过既然是抗击北荻的大军、干系重大,即便是军情再紧急,也不能仓促出征,必得准备一番才能开拔。
而且毕竟,这次护国公是回京为先帝“奔丧”来的,瓜田李下,为了避免被按上一个“挟天子以令诸侯”的罪名,肯定不能带太多人来不说他不是那样的人,就算是他真的有这个心,北城那里的兵力也不是能够随便挪动的。
毕竟,北荻同大樾打了这么多年,算是大樾最强大的敌人了,故此,两国交界的北城要塞乃是国之根本,就算是真的要“谋反”也不能随便乱动。
以北荻那么彪悍的民族,有护国公带兵镇着北城尚且不能完全安心,若是他带着兵回京城“逼宫”,那很有可能还没等他赶到京城,北荻人已经攻打进来了这其实跟现在的情况也差不多,唯一的区别,就是他现在是一个人来的。
也就是说护国公把他二十年的经营全都放在了北城,包括他的嫡系军队,还有那些亲手培养的人才。
这就意味着,他现在完全成为了一个光杆儿统帅如果要他现在带着大军杀回去的话,那么全套的队伍,都得靠常歌给他配齐了。
这就很是尴尬了。
先不要说,在之前那十年里,先帝早就已经把大樾的军备给基本败光了。就算是现在马上举全国之力勉强能凑个五六万兵力出来,也没有足够的将才和谋士了人,当然是死光了。
她父皇到处打仗打了十多年,能死的基本都死了,剩下的将领,老的老、小的小,完全是个青黄不接的状态。
更可怕的是,因为后期她父皇在高丽和西域打败仗打红了眼,说什么都不肯收手,久攻不下、损失惨重不说,还根本就听不进任何忠告这也是人才凋零的另一个原因。
特别是文臣谋士,因为之前很多都是那种非常有风骨和气节的,故此,被她父皇以“危言耸听、动摇军心”的罪名一口气砍了很多个这事儿,她原先蜗居江南的时候不是很清楚,看了文崝的奏疏之后,却已经明白了一两分。
作为太子少傅,文崝当然不会说的那么直接,但是对朝堂上最基本的情况也已经做了展示人才凋零就是一个很重要的特征,特别是文臣的严重缺乏。
重武轻文、刚愎自用,这本身就是个很危险的事儿,不过,她父皇固执起来到底有多固执,她小时候就已经有所领教,连她那位自幼聪慧过人的兄长和自小同父亲一起长大、与他伉俪情深的母后都毫无办法,想必满朝文武也都无可奈何吧。
总之,那些抱着“文死谏”的文臣们死了一批人之后,剩下的人,就开始“顺势而为”了,这些人里,当以丞相傅宗书为首。因着说的话听起来最顺耳,这位傅丞相一时间成为了她父皇身边儿最信任的臣子。故此他才能以最浅的资历跻身辅政大臣的行列当然表面上看,是文崝资历最浅,但考虑到他不过是顶替的他祖父的位子,那么这位傅丞相,便就成了真正资历最浅的那一个了。
另外还有一批暂时沉默派,这些人以太傅诸葛神侯为首,算是“韬光养晦”的一派,平时对战事发展并不过多发表意见,但是当然也不会主战,算是用一种沉默消极的态度来抵抗她父皇的“”。
虽然她父皇对这些人也十分不满,但是奈何诸葛神侯算是三朝元老,他就算心有不满,也不能直接砍了这位太傅大人,只能变着法儿疏远他,甚至为此愈发把那位傅丞相当成心腹来用。
不过奇怪的是,这位深受她父皇宠信的傅丞相,在发生宫乱这种紧要的关头,却忽然不见了。
说是跟满朝文武都被南王俘虏了,但是怎么就那么凑巧被无情和冷血救了出来呢
还有今日,他虽然也跟着那几位老臣一道儿下跪请缨,但是总觉得有些违和感先不说他现在身上还带着伤,就算是完好无损的状态,也不能以丞相之尊跑到北地去打仗吧。
专业不对口不说,就算是可以,已经去了一个护国公了,他这个丞相再去,那弄不好就要一下子折两个辅政大臣进去了。
特别是这位以前是出了名的圆滑之人,此刻这种明显有些不合时宜的“风骨”又焉知不是一场表演。
出于某种说不清如何而来的别扭感觉,常歌对这位傅丞相也暗自留了些心。然则她面上却不表现出来,还是把关注的重点放在了这次抗击北荻的大军安排上。
接到了第一封紧急军报之后,常歌当场已经紧急传了一封手谕,命北城附近各个城池的守军增援被北荻大军攻击的城池,但是各城守军有定数,大部分不能随意擅离职守,效果终究有限。
加上这次北荻大军的虚实很难摸清楚,北城失守一事又太过蹊跷,除了严防死守、刺探情报、及时回报之外,也不能再要求他们太多了。
毕竟,二十年来,他们那些人说的是各个城池守备军,可是却连一次正儿八经的战场都没有上过。
有护国公亲自守在北城要塞,北荻人一次都没能踏入中原半步,根本就没有他们的用武之地,这是幸事,但此时却又变成了不幸就是因为没有经过战争,他们终日懈怠,一遇到彪悍的北荻大军,便溃不成军,直接被人攻破了防线。
午间来的军报说的还只是北城失守,晚间来报的就是已经连失三城按照这个速度,不用一个月,北荻就要把她们大樾江山尽数收入囊中了。
这种情况之下,就算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人才,只能先可着现有的人勉强硬着头皮上了。
满朝文武商量了一番,都没有人有更好的办法,常歌叹了口气,只有先暂时宣布退朝了。
护国公一脸凝重,告了罪之后就直接带着他新选出来的几个副将去忙军务的事儿了,文武百官们也陆陆续续退出了议事大殿,一时间人去殿空。
常歌有些怅然地想着这缺乏人才的事儿怎么解决,也没有留意时间,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大殿外的天色已经黑了。
她走出殿外才发现,少傅文崝居然还站在大殿门口没有走。
她有点儿诧异,直接开口问道“文少傅可是还有什么事”
文崝见到她,立刻俯身行礼,恭敬地道“微臣的确有一言,想同陛下私下禀奏。”
“哦那请文少傅到御书房说话。”
常歌被他这神秘的态度引起了兴趣,毕竟这位文少傅看着一贯稳重有礼,并没有什么“特立独行”的气质。而且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他给她的印象,愈发是那种刻板能干的形象,此番居然会要求“私下禀告”,想来定然是十分重要的事儿了。
但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这位看上去总是一本正经的文少傅,这一次要私下禀告的事儿,居然是
“什么你说要我找花七哥和陆小凤推荐几个人”
常歌一脸震惊,几乎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但是文崝却只平静地点了点头“不错。”
他似乎觉得常歌的这种过于震惊的反映有些奇怪,但出于礼貌没有表现得太明显,只是尽量平静地道
“陛下昔年在江南便与这两位公子熟识,花七公子又与陛下有亲,数日前这两位公子也曾入宫议过事,微臣观其二人,虽居江湖之远,但也是信得过之人,何不请这二位推举些可靠的江湖义士,随护国公一道儿北上,抗击北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