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锐霖找了很多人打探消息,问了宿管阿姨,也问了宿舍楼下来往的学生,还找了两个在花坛边等人的学姐搭话,并且和她们聊了好一会儿。虽然郑锐霖不是程昱那种天生会来事儿的人,也不是那种亲和力满分的,但他很懂得把握人心,套话水平非常高端,加上英俊的长相和不俗的气度,至今为止能让他在套话和交际上受挫的就只有唐浩初了。
等人的那两个学姐恰好是医学院的,可惜和唐浩初不一个专业,不过唐浩初的名字几乎整个学校人尽皆知,医学院尤为如此,院里有许多同学把他视为追赶的目标和偶像,对他的各种‘学神事迹’津津乐道,作为唐浩初唯一的室友的程昱也比较出名,——当然他主要是以壕气大方出名的。
所以郑锐霖不仅打听到了许多唐浩初的事,还打听到了许多程昱的事。其实室友两个字已经让郑锐霖觉得不怎么舒服了,再加上‘唯一’这个词,心里愈加不痛快,然而得到的有关于程昱的信息让他更不痛快,——因为几乎全是好话。
像什么性格开朗随和,为人爽快大方,没有其他富二代会有的臭毛病,和任何同学都能处的不错,和唐浩初的关系也非常好,比如今天中午上完课之后就有人见到他们两个一起出去玩了。
根据那两个学姐的评价,程昱唯一的缺点大概是太‘直’。原本以他的条件应该有很多女孩子喜欢他,曾经就有个外语系的漂亮姑娘非常主动,变着法子约他去这儿去那儿,可惜半个学期过去了也没得到什么进展。好不容易才明里暗里地暗示他也约了她一回,可他想了半天也没想到能去的地方,竟然说‘我带你去我们院的解剖教室看尸体吧’。
这其实怪不得程昱,他那段时间练解剖的确练得有点痴迷,但在姑娘看来实在是过分,——也不求他能想出多浪漫的事来,可最俗套的看电影也比看尸体强一百倍。
此事传到别人耳中也是一样的感想,最后甚至被当成医学院的笑话,说医学院的直男果然无趣到难以想象,‘直’到没药治了,绝对是凭实力单身。
凭实力单身的程昱再次干了彰显他实力的事儿,继之前责令女侍者规矩点后,又把另一个偷偷朝唐浩初但实际上是朝他自己的方向看的美女侍者给骂走了。
唐浩初这会子已经吃的差不多了,林封他们几个人也玩的差不多了,灯光突然在这时暗掉,男侍者推着一个插着蜡烛的双层大蛋糕慢慢走过来。
唐浩初这才知道今天是程昱的生日,表情顿时露出了一点意外和无措,并主动开口道:“抱歉,我不知道你生日,没有准备礼物……”
“没事儿,”旁边的林封抢先程昱一步道:“程子是不会计较这个的,你能来对他来说就已经足够高兴了。不过如果你真的觉得抱歉的话,就——”
他故意把声音压得很低,所以为了能听清楚,唐浩初只能倾身朝他靠近。而林封在成功把唐浩初吸引过来之后,抬手抓了一点蛋糕上的奶油便往唐浩初脸颊上抹去。
林封他们几个在一起闹惯了,以往每次有人过生日都会互相追着往彼此脸上涂奶油,会这样对唐浩初其实也是把他当朋友的一种表现,可惜唐浩初反应极快,立即往后一躲,成功躲开了偷袭。
于是一击不成的林封决定再次出击,许之续也笑嘻嘻地朝唐浩初发动了‘攻击’,用这种特殊的方式表示对他的欢迎和喜欢。其他人则是无差别的随机攻击,逮到谁就是谁,场面转眼间乱成了一团。
担心他们没轻没重地碰着唐浩初,程昱忍不住在他们混战的时候把唐浩初护到了身后。身后正好是墙壁的夹角,程昱用手撑在墙两边,撑出了一片安宁的小天地,然后低下头望向唐浩初的脸。
在如此近的距离下,连少年脸上的绒毛都能看见,皮肤找不到一点瑕疵,睫毛又长又密,简直像睫毛精,唇色是嫣红的,唇型也特别好看,让程昱忍不住想将自己能想到的所有描写好看的词全用在对方身上。
大概是看得太专注想得太认真,一时间周围竟像按了暂停键一样,连嬉闹喧嚣都听不到了。程昱忍不住放轻了呼吸,克制地把手往下缩了缩,以忍住想伸手在那对睫毛上摸一摸的欲望。
他甚至想把他捧在手心里,把他严严实实地藏起来,不给其他人看。这个念头浮现在脑海的下一刻,程昱被自己吓了一大跳,心脏也跟着乱跳,周围的喧嚣声重新收进耳中,才发现那些因为被他挡着而抹不着唐浩初的人纷纷把奶油都涂到了他脸上。
所以待疯闹结束,唐浩初脸上依然干干净净的,程昱的脸却像个五颜六色的调色盘,处处沾满了奶油,就差没把五官也堵住了,看起来实在是搞笑又滑稽。所有人都毫不客气地笑起来,唐浩初虽然没有笑,但那双亮晶晶的眼里也浮上了笑意。于是程昱佯装生气地瞪向他,然后就地取材地在自己脸上弄了点奶油,在他左右两边的下眼脸上分别涂了一道,“叫你笑话我。”
唐浩初下意识抬手去擦,可惜没擦干净,反而使奶油晕得更开了,白皙的肌肤配着五彩斑斓的奶油,像一只呆萌的小花猫。
真可爱,程昱想。
大概是脸上的奶油太厚了,程昱感觉到自己的脸有点痒,心里也跟着痒,仿佛有只小花猫用爪子在轻挠他的心一样。
时间转眼到了傍晚。
而郑锐霖此刻依旧等在宿舍楼下没有走。
他就这样耐心地等着,就像那晚等在唐家门口的桂花树下,一直等到夕阳西下,天色渐渐暗下来。等到夕阳只剩下最后一丝余晖,郑锐霖眯了眯眼,远远看到他所惦念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少年穿着衬衫和七分裤,看上去无比乖巧,肤色还是像小时候一样白皙如玉,眉眼却比之前更加俊美。少年正扭头听身边的男生讲话,好像是听到了什么令人惊讶的事,嘴巴微微张开,圆滚滚的眼睛也带着些不可置信的吃惊,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就洒在他的眼睛里,在本就明亮的眼瞳中折射出异常炫目的光,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随着唐浩初越走越近,郑锐霖心里的惦念和情感也越来越浓,可他只能站在原地默默地等着,不敢轻举妄动,所幸唐浩初还没走到他身前就已经发现了他的存在。
郑锐霖的存在感实在太强,长身鹤立地杵在那里,让人想不注意都难,唐浩初随即停住了脚步,和郑锐霖之间的距离大概有三米左右,郑锐霖甚至能看到他怔愣的神情和轻轻扇动的睫毛。
但接下来的表情并不是久别重逢的欢喜,——只见唐浩初微皱起眉,表情甚至带着一点点警惕防备,跟刚才和程昱说话时的模样截然不同。
郑锐霖感觉心间像被什么东西划了一下那么难受,那种难受又一点点转化成愤怒和其它说不出的情绪,淤积在胸口,却不能发泄,只能直直地盯着唐浩初一动不动。
唐浩初也微微皱着眉看着郑锐霖没有动,两人就这样四目相对,气氛顿时有些凝滞,还是程昱忍不住开口问:“浩初,这是你朋友吗?”
虽然问的是唐浩初,眼睛却在看郑锐霖。郑锐霖也看了看程昱,甚至观察了他身上的细节信息,以切身实际地推断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唐浩初始终抿着嘴没有说话,郑锐霖同样没有说话,气氛再次凝滞下来。程昱也暗中观察了一下郑锐霖,——明明从外表上看来挑不出任何毛病,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莫名觉得眼前的人瞧着很不顺眼。而程昱作为一个二十多岁的成年人,自然不会蠢到把不顺眼的情绪外露出来,所以用一贯友好的笑对郑锐霖自我介绍道:“你好,我叫程昱,是浩初的室友兼好友。”
他的语气带着跟唐浩初的明显的亲昵,以及因这种亲昵而生出的从容和优越感,“你是和浩初认识的朋友?还是我们院的同学?我以前好像没见过你……”
郑锐霖望着程昱微眯起眼。心里除了对他同样的瞧不顺眼之外,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排斥厌恶和其它情绪。隔了一会儿,郑锐霖才找到一个合适的词形容这种情绪,——那就是嫉妒,难以自制的、想把对方脸上的亲昵狠狠撕碎的强烈嫉妒。
天彻底黑了,校园里的路灯亮起来,郑锐霖攥紧了插在口袋里的手,用那种让唐浩初有些不安的表情深深地看着他,然后长长的呼出一口气,道:“我是和浩浩从小一起长大的竹马和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