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锐霖想听他被亲到无法呼吸的伸吟,哑声要他停下来别再继续;或者像被欺负狠了一样委委屈屈的哭,目色迷蒙地打着小小的哭嗝;甚至是把他弄坏,听他发出绵长的喘息……
但他不可能听的。他这样爱他,恨不得用温柔把他淹没,疼惜都来不及,怎么舍得让他哭。他只想好好地亲亲他,疼疼他,两人的呼吸绕在一起,唐浩初只觉得相触的所有地方似乎都被打开,坚硬的外壳全部剥落,露出内里最柔软的部分。中途碰到了郑锐霖的胸膛,感受到胸膛里蕴藏着的明显强大的力量。
和他平日里对他的温柔不同,那力量无比坚硬,像巍然层叠的山峦,亦或钢铁浇筑的堡垒,仿佛在他怀里,就算风雨再大,也会安全无恙。
于是分明应该逃开唐浩初没有逃,郑锐霖只觉得他的手在勾他,让他抽身不得;含糊的拒绝声也在勾他,拖长了尾音变成一把小钩子;那里更是软的在勾他,几乎要把他的魂魄也一并吸进去。
郑锐霖完全把持不住了。
唐浩初无意识地揪着床单,几乎要把床单揉碎,感觉自己也快被揉碎了,整个人一塌糊涂,情不自禁就发出幼崽般无助又惹人疼的声音,不知道逃跑和闪躲,只知道说不要,简直像个小孩,越是口口声声说不越让人想掠夺。他一度觉得自己会被烧死,但一切都已经不由他做主,头脑热得昏昏沉沉混混沌沌,只剩下郑锐霖的眼睛。
眼神深邃又炽热,强势又温柔,甚至像烈酒般麻醉了他的灵魂。幻象和现实同时占领了他的感官,觉得自己的灵魂和身体全都漂浮起来,远远超过他能承担的极限。
他最终被旋涡吞噬。
唐浩初沉沉地昏睡过去,郑锐霖小心翼翼地帮他洗了个澡,又轻手轻脚地给他换上新的睡衣。他这段时间被郑锐霖好不容易养回了一点肉,虽然相对于正常人来说依然很瘦,但起码抱起来没那么硌手了,鼻尖因为之前哭过而有点微红,用嘴巴轻轻地呼着气,腮帮子微微鼓起来,显得脸颊粉嘟嘟软乎乎的,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像个听话的乖宝宝。
郑锐霖吻了吻唐浩初的额头,感觉不冷不烫,应该没什么大碍,又把窗帘全都拉得严严实实,遮住窗外已经完全放亮的天色,最后喂唐浩初喝了点温牛奶。唐浩初闭着眼不愿意配合,郑锐霖便非常耐心地含着牛奶一口一口哺喂到他口中。
体力消耗太大,唐浩初连吞咽都觉得费力,才喝了半杯奶就不愿意喝了,郑锐霖放下杯子,像哄小娃娃一般轻拍他的背,哄他重新进入睡眠,然后静静地守在旁边看他。
唐浩初这一觉睡了很久,从早上一直睡到了晚上,但睡得不太安稳,迷迷糊糊地醒来过好几次。而他无论什么时候醒来,郑锐霖都会在他的脸颊上印一个吻。吻得非常轻,却透着异常浓重的爱意和珍惜。
自从患抑郁症之后,唐浩初再也没睡过那么长时间的觉,觉得自己睡得非常好,没做乱七八糟的梦,整个身体都松弛下去,被一具温暖结实的身体拥抱着沉浸在漫长闲适的黑暗中,仿佛要把这一年多欠下来的觉全部补回来,吃晚饭的时间都过了也没有醒。
郑锐霖担心他太久不吃东西胃不舒服,狠下心把他喊起来,抱坐在自己怀里,“宝贝醒醒,吃点东西好不好?”
唐浩初睁开眼看了看郑锐霖,依旧是睡眼朦胧的样子,小脸睡得红扑扑的,显然还不想起。而且他被郑锐霖抱着睡惯了,也不管姿势好不好受,眼见就要迷迷糊糊地闭上眼继续睡。
郑锐霖瞧得又心疼又好笑,“就吃一点,有甜甜的鸡蛋布丁,嗯?”
唐浩初总算醒过来,倚着床头吃饭,郑锐霖给他垫好靠枕,还裹了一块小毛毯,然后端起碗拿着勺子伺候他吃饭,简直像服侍老佛爷的小太监。
唐浩初是真的没什么食欲,布丁还好,其它有荤腥的连闻都不想闻,看在郑锐霖殷切的架势上才勉为其难地喝了半碗鸽子汤,全程连手指尖儿都没出过小毛毯,就一张小脸露出来了,动了动嘴巴。
郑锐霖看着唐浩初突然轻声开口道:“浩浩,我们就这样过一辈子吧。”
唐浩初眨了眨眼没说话,郑锐霖小心翼翼的继续说:“就像这样,每天和你一起吃饭,一起看书或者看电影,晒太阳或玩游戏,你累了就带你去休息,一直抱着你、陪着你,好不好?”
其实何止是陪伴,唐浩初的衣食住行都不知不觉间被郑锐霖全面包揽,这么久过去了,佣人至今仍觉得惊讶,一个男人宠起人来竟能做到如此地步,会亲自做饭,淘米洗菜杀鱼炖汤,尤其唐浩初因为吃药而食欲不振的那段时间,为了能让他多吃一点,每天都暗自想法子换花样。还会帮他洗头发剪指甲,洗澡水也给放好,每晚一定要看着他睡着后才会闭眼。如此无微不至的呵护和宠爱,几乎是捧到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坏了,郑锐霖却做得甘之如饴,越做越觉得幸福和满意。
这话完全就是求婚了,唐浩初听在耳里,表情并没有露出排斥,看向郑锐霖的眼神也很乖。大概是被这样的表情所激励,郑锐霖竟转身从床边的柜子里摸出几份文件放到唐浩初手里,“我把我的所有东西都拿来当嫁妆……”
文件内容是财产公证,除了他的全部身家之外,还有保险遗嘱之类的东西,受益人全都是唐浩初。郑锐霖又将自己靠近一点,几乎靠在唐浩初身上,吐气声就呼在唐浩初耳侧,“我知道你不需要这个,甚至完全不把它看在眼里,可我还是想要给你。答应我,嗯?”
耳朵上传来的痒意让唐浩初下意识躲了躲,这一动却扭到了腰,忍不住唔了一声。嗓音又轻又软,郑锐霖一听整个人就不对劲了,呼吸变得粗重,肌肉也不自觉地绷紧起来。竭力平复自己的情绪,咬着他的耳朵哑声问:“是不是扭到腰了?疼的厉害吗?”
炙热的呼吸让整只耳朵到后背都痒起来,唐浩初躲也躲不开,像一只缩在窝里不愿意出来的胆小怕事的小动物:“嗯……疼……你走开……”
他这样子任谁都不会走开,郑锐霖从被子里伸进去摸他的腰,轻轻给他按揉。唐浩初却觉得越揉越酸,推开郑锐霖表示想要洗澡。
郑锐霖放好水,十分温柔地把他抱起来。唐浩初乖乖地环住郑锐霖的腰,整张小脸埋进郑锐霖怀里。他还是没有力气,浸在温水里浑身瘫软,只能靠在浴缸一侧,像小娃娃一样由郑锐霖帮着洗。
尽管睡着的时候郑锐霖已经给他洗过一遍了,但他依然觉得害羞,不愿意用正面对着郑锐霖,只丢给他一个后背。却忘了自己背上也被亲过,留下浓重妖娆的痕迹,因为基本不见阳光,又被养得异常精心,皮肤非常细嫩,痕迹也非常明显。艳丽的惊心动魄,一直蔓延下来。
初次开荤的男人本来就很难控制,郑锐霖简直想要在水里再要他一次,却也知道他的身体无论如何也不能再承受了。唐浩初甚至洗着洗着又枕着郑锐霖结实有力的手臂渐渐睡过去,从郑锐霖的角度能清晰地看见他安静的睡脸,睫毛覆着眼睑,像小扇子般又黑又长。
夜深了,郑锐霖也不知不觉地睡过去,唐浩初却在噩梦中惊醒。感觉到动静,郑锐霖立即跟着醒过来,抬手在他额头一摸,竟摸出了一头冷汗。
心里登时一惊,打开床头灯,一眼就撞进他惊魂未定的眼睛。眼瞳异常黑,其实从中瞧不出太多表情,但郑锐霖就是看得万分心疼。
“宝宝怎么了?”郑锐霖把唐浩初汗湿的额发轻抚到一边,“是不是做噩梦了?梦到什么了?讲给我听听好不好?”
唐浩初愣愣地望着郑锐霖,竟主动依偎到他怀里,低声说:“我有点害怕……”
他有点害怕自己会像上个世界那样突然离开。
任务一已经被放弃了,任务二‘人设不崩’所要求的‘独断专横’却在用快到出乎意料的速度不断朝前推进。这个任务里得分最高的是关系亲近的家人或爱人,因为只有家人或爱人才会因他的专断和不听劝产生强烈的反应,而郑锐霖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亲近的家人或爱人,并且特别容易因他的决定而产生强烈的反应。
甚至连唐浩初不愿意听他的话好好吃饭这种类似的小事都会产生反应,唐浩初从表面上还看不出什么来,只见他的神色依然无比耐心和温柔,若不是系统提示唐浩初任务进度在上涨,他都不知道郑锐霖竟然能小气成这个样子。
唐浩初本该期待任务结束的,但他想尽可能地在这个世界留得更久,起码要等他安排好一切之后再离开,不要像上个世界那样猝不及防。而他最近这些天做噩梦的次数越来越频繁,郑锐霖开始重新提起看心理医生的事,为了压制住飞涨的任务进度,他甚至顺从了郑锐霖的话,同意跟着郑锐霖去看心理医生。
然后竟在医院走廊遇到了同样来看心理医生的程昱。
程昱的睡眠状况越来越糟糕,甚至到了完全无法入眠的地步。程母曾经有一段时间让他搬去程家住,离开那栋盛满了他和唐浩初的回忆的别墅里以免触景生情,可程昱发现离开之后更无法入睡,才不到一个星期就又搬了回去,如今就睡在唐浩初住过的卧室里,假装唐浩初还在那里不曾离开过一样。
但假装究竟是假装,不能变成现实。他不知道唐浩初那日在天鹅堡咖啡厅究竟听见了什么又看见了什么,更不知道他心里到底想了什么,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一组画面,画面里的青年安静地坐在那里,听白灵清用或炫耀或挑衅或故作可怜的语气地讲完那些事是而非的话,列出那些五花八门的证据,轻轻抿起唇,微微低下头,然后面色平静地跟白灵清告别,继而独自回到别墅,默默地收拾完自己的东西,不留只言片语便径直离开。
这画面就像电影慢镜头一样不断在程昱脑中循环播放,就算过去那么久,一想起来依然会觉得心疼的厉害。那样的反应的确是唐浩初的作风,不抵御也不抗争,不质问也不纠缠,不给任何人难堪也不让任何人为难,消极又决绝。他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只是一个人静静离开。
他就像美丽的烟火,明亮夺目,可短暂起来非常短暂,稍不留神或者稍一错身,便永不再见。
不只是心里疼,程昱觉得全身上下都疼,试图用工作麻痹自己,可它只管得了一时管不了长久,一有机会,痛苦和思念就会将他侵占。之前在医院只有特助丽莎看到了他的狼狈,如今公司里的其他人也看到了。只见他们永远仪表得体的程总穿着前一天没有换过的衬衫,连裤子都有些发皱,一双眼睛尽是红血丝,像是几天几夜没有合眼,眼里似乎充满了焦躁。众人以为那焦躁是源于愤怒,只有特助丽莎和特别熟悉他的家人才知道他真正的情绪是恐慌和害怕。
程家父母甚至顾不上管他不结婚生子的事了,只希望他能够健健康康的。程昱从小就肆意骄纵,就像森林里不知天高地厚的老虎,就算受到伤害也只会咆哮着会冲上去把敌人咬碎,吃进肚子里,绝不会像现在这样,痛苦无措到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充满了不愿意接受现实的恐慌和前所未有的害怕。
程昱已经看了差不多半年的心理医生。
和唐浩初一样,不是自己主动要看的,是爱子心切的程母担忧他的睡眠状况和精神状态,给他预约了最著名的心理医生,软硬兼施地让他过去。但看心理医生这种事需要本人配合,在内心排斥的情况下是得不到良好疗效的,所以半年下来几乎没起到丝毫作用。
这次又是一场毫无成果的诊疗,因为这世上除了唐浩初之外没有人能救他,程昱也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心理问题,觉得自己工作正常交际也正常,只是吃不好饭睡不好觉而已。
不过是少了一个人,就什么都不对了。
他从心理诊疗室里走出来,漫不经心地看向人来人往的走廊,就在这时看到了那个人。
青年依旧那么好看,身型纤细修长,一举一动都带着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矜贵优雅。因为最近被郑锐霖照顾的很好,唐浩初虽然瘦,但气色看起来不错,全身散发着一种温润如玉的光芒。
程昱的瞳孔蓦然一缩,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胸口急速膨胀,身体因为激动而无法自控的颤抖。这一瞬间完全看不到别的,只能看到唐浩初一个。随即拨开人群,无视其他所有人,只管不受控制地朝唐浩初的方向走,远远就伸长手臂,试图把他搂入怀里。斜地里却插过一只手,一把将唐浩初拉开。
只见郑锐霖以一个充满保护和占有欲的姿势将唐浩初护在身后,像被侵犯了领地的大型猛兽。看向程昱的表情倒堪称友好,冲他点点头,还礼貌而客气地道了一声程总。唐浩初看向程昱的表情同样友好,——但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别的了。
打完招呼后,郑锐霖便带着唐浩初离开了,唐浩初乖乖地跟着郑锐霖走远,不曾回头看程昱一眼。
程昱望着唐浩初渐行渐远的背影,一双手像想要抓住什么一样越收越紧,却只能抓住虚无的空气。觉得自己仿佛跌入了冰冷的深海,耳朵里嗡嗡作响,走廊上喧闹的人声也都消失不见,他被全世界抛弃,周围安静空洞的只剩下他一个人。
心理诊疗室里也非常安静,——唐浩初静静地坐在医生面前一言不发,简直像坐在教室里上课一样端正乖巧。
医生也知道等待病人主动描述病情或心理压力是一件很难的事,于是想方设法地主动展开话题,以朋友之间聊天的语气道:“今天天气很好呢,阳光非常明媚,你喜欢晴天还是雨天?”
唐浩初想了一会儿,答:“都还好。”
这种回答简直就是话题终结者,所幸医生对这种情况早已习惯,愿意作出回答的病人算好的了,一直不吭声的那种更糟。医生继续寻找话题:“我怕热,所以空调温度调得比较低,郑先生有专门跟我们说过你的身体不能受凉……”
唐浩初又认真的想了一会儿,才道:“不冷。”
他这次的回答比上次更言简意赅,但神色明显放松了一点。医生立即注意到了,这不是坏事,同时也说明郑锐霖在他心里占据一定的重要性。